云骊转身去李氏的小佛堂上了一炷香,祈祷哥哥能中。
就在哥哥院试期间,宫里传来喜讯,魏贵妃有了身孕,因魏贵妃家中无长辈,魏寔不在京里,他也没有娶妻,故而让庆成郡主的儿媳,魏贵妃的姐姐吴少夫人进宫照顾。
李氏没有心情和云骊说话,先让她下去,又找了大老爷过来:“怎么办啊?老爷,魏贵妃若是诞下皇子,魏寔是皇上肱骨之臣,他权大势大,咱们家可比不过她们。”
大老爷没好气道:“所以我早说送人进宫固宠,偏偏娘娘嫉妒,不肯如此,到现下我有何法子?娘娘已经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年华不在。薛、魏二妃正年轻貌美,正是得宠之时,现在端看娘娘是如何想的了。”
这一晚,云凤自然是没睡,她没想到魏玥如此好的运气,皇上不过去了两次,就顺利怀了龙种,万一,万一她生了皇子,那不是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吗?
建元帝还是对她一如往昔,她有个苦夏的毛病,但用冰多了,又怕弄成风寒,冰一多,整个人身上就寒浸浸的。
一夜夜,都是丈夫亲自手执扇子,替她打扇,才让她一觉睡到天亮。
虽然不如以前二人一个月三十日,天天睡在一起,但只要他陪着她,她就被宠的跟什么似的。
暂时,她还能忍着,不能再弄个人进宫来了。
万一魏玥怀的是个丫头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多了。
没想到九月薛德妃也有了身孕,这就让她坐不住了,因为建元帝居然开始时不时去探望这两个孕妇,他还很负责的时常去陪她们。
好容易,这晚上到她这里来,却是对她道:“她们都是头回生产,身边我也安排了她们的家人照顾,但你是皇后,更要照顾妥当。”
他对章云凤微微有些不满,魏贵妃和薛德妃都是功臣之女,这二人从来不争宠妒忌,反而有孕在身惴惴不安,皇后显然没有安抚好她们,且要准备的教养嬷嬷、ru母、仆从,还有一切的一切,吕嬷嬷虽然都安排了,但还是皇后这里出了纰漏。
隐晦的说法就是皇后并不尽心,可能还有意为之。
吕嬷嬷他还是相信的,这是对他母妃非常忠诚之人,皇后的性子他了解,大大咧咧,直率天真。
可现在她是皇后,他也想她做的更好,能够母仪天下,让天下人心服口服,这样下面的人才不会有异议。
皇后若是传出失德,是会影响到太子的名声的。
云凤从未受过丈夫的责备,她道:“药材那些我不是都送过去了吗?还有那魏玥要这要那,嫌弃蜀锦咯人,嫌宫女笨手笨脚要换人,我不都满足了吗?”
建元帝从未觉得她这般的盛气凌人。
他耐下性子道:“这魏玥是魏寔的亲妹妹,魏寔断了一臂,却还是在战场厮杀,这些都是为了我的江山,你的地位也才更稳固。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这你也知晓,但她对你一向敬重,你就当替魏寔照看妹妹,如何?”
云凤还一脸委屈,要她卑躬屈膝,舍下皇后身份,她做不到。
正好殿外在喊德妃娘娘动了胎气,建元帝呵斥道:“动了胎气找御医,喊朕做什么。”
他是皇上,又不是大夫,正说着,看到云凤脸上狂喜,又觉得她也不妥,妃子动了胎气应该皇后照应才是,怎么能幸灾乐祸。
建元帝拂袖而去。
……
凤鸾宫
孔太太正爱怜的看着云凤,从小她就疼这个外甥女,否则也不会给她制造机会,送她上了三皇子妃的宝座。
如今见她为困兽,她也只能道:“娘娘,还请您忍耐一二。”
“我如何忍耐,再等几个月,皇子生出来了,煦儿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呀!”
孔太太想来也是,自从孙子成了孔国公爵位之后,孔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比以前大不如,虽还有个隽光,如今却不如魏寔的声势浩大。
可现在孔家靠的就是皇后娘娘呀。
她不由问道:“您说皇上对您着恼,如今后宫那两个又有孕在身,您何不抬举身边的人啊?正好为您固宠。”
云凤不耐烦道:“这几个庸脂俗粉,皇上看不上。再者,她们身份卑贱,如何能侍奉皇上。”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和那些奴婢共用一个男人,她还得靠贱婢们固宠。
孔太太当然知晓自己这外甥女心高气傲,她立马想起了一个人,但还是试探的道:“娘娘家里有好几位妹妹待字闺中,贱婢们的确不配,可她们都是娘娘的妹妹,总归是一条心,娘娘在后宫也有臂膀。”
“您说的是五娘吗?那个和我长的很像的那个?”云凤说出五姑娘时,都有些害怕。
却见孔太太一笑:“臣妇说的不是五娘。”
“不是五娘……”云凤眼睛一亮。
孔太太点头:“娘娘的这位五妹妹有宏图大志,请她进宫,那就不是您的臂膀,而是您的克星,我看到时候您站的地儿都没了。”
她本来很喜欢云骊的,谁知道她不识抬举,那云骊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她那番故意在孔国公府如此表现,就是为了不想嫁给自己的儿子。
当然,她也不是因为这件小事,主要是云骊过分的美貌和才情,没有男人会不爱,而她进宫了,自己外甥女站在她身边就是粗坯和精瓷的对比,皇上眼睛又没瞎眼,哪里还有云凤的立锥之地。
云骊如果得宠受封妃,她是不会顾念孔家的,她和孔家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如此,她就不该让皇上看到。
云凤只觉得自己更受伤了,姨母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云骊比她更好,若她进宫,自己就一败涂地。
孔太太怕外甥女不明白这个道理,还特地举例:“这皇家是天下最不讲究规矩的地方,您看宁王妃故去后,宁王次妃一年就扶正成了继妃。娘娘您现在是皇后,也有太子加持,可魏贵妃、薛德妃来势汹汹不说,若被家里人捅了刀子,到时候,她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您要知晓,这不比平民之家,妾侍一般不能扶正的,这皇家的妾,要扶正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啊。”
……
很快云凤召了母亲李氏进宫,李氏不敢怠慢,她若非是得了大老爷吩咐不让她递牌子进宫,否则早就进宫来了。
“娘娘,不知道您召我来有何事?”李氏小心翼翼道。
云凤难得给了个笑脸:“母亲何故如此拘束?您是我母亲,我没有孝敬您,反而还要劳烦您,女儿心里有愧啊。”
李氏受宠若惊:“娘娘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
自从女儿成了皇后,李氏就战战兢兢,她也几十岁的人了,说真的,她和自己亲女儿在一处,还不如和云骊在一起。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这里正要娘家帮忙呢。”云凤笑着,又在李氏耳边耳语了一番,李氏惊讶。
回到家中,大老爷笑道:“如何?娘娘是忍不住让咱们家送人了?”
李氏点头,“是,娘娘是说在宫里想念家人,想让妹妹进宫作陪。”
“嗯,我让云湘准备吧,这几日先让施嬷嬷教她的规矩。”大老爷道。
李氏惊奇:“老爷,我还未说,你怎地知晓是云湘,为何不是云骊?你不是最喜欢云骊的吗?”
这下轮到大老爷惊了:“你的意思是说娘娘也是打算让云湘进宫的?”
李氏点头,她道:“娘娘是说云湘十六,云骊才十三了,年纪太小,故而让我接云湘入宫。”说完,她又对大老爷道:“那您是为何安排云湘的?”
大老爷就道:“实不相瞒是二弟的意思,我去信跟他提过此事,本以为他都忘记回信了,前两个月他才回信。信上说刘姨娘因他而死,说云骊生母没了,本就可怜,若再进宫,他就一辈子也照拂不了。”
当然,最后还有一句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才是能够打动他的。
这让大老爷大悟,他们家虽说不至于两边xià • zhù,但也不能全部投入在一个篮子里,到时候容易全军覆没。
“原来如此啊,我一直以为二弟是个没什么心肝的人儿,没想到他对刘姨娘倒是颇有几分真情。”李氏还颇为唏嘘。
她这个小叔子,以前她还总觉得他对女子无半分真情,即便是刘姨娘也只是耽溺于美色,之所以闹大还要她,不过是和老太太对着干罢了。
听闻小叔子的姨娘曾经为了让老太太容下孩儿,倒了几年的夜香,但他沉的住气,外表不露分毫,心中未尝不恨。
如今看来,他对刘姨娘倒是多几分真心。
大老爷不爱听妇人说这些没头脑的闲话,故而道:“所以,娘娘即便要求我们送云骊,我也只会送云湘进宫的。更何况,娘娘也未必愿意见到云骊。”
李氏心道,真是知女莫若父,娘娘本来现下心浮气躁,魏、薛二人虽然比她年轻,但姿色不如她,她还勉强能够比她二人得宠。
但是云骊生的比她美几分,云凤一直说自己是正品,云骊是赝品,可真的站在一起,她倒不如云骊,恐怕自惭形秽不说,还见不得云骊受宠,姊妹相残也不是没有。
那到时候家里到底帮谁呢?
她们不可能帮着云凤对付云骊,因为云骊也是她和大老爷膝下长大的孩子啊。
还好,还好,是云湘进宫,她也释然了。
正好这云湘被退婚,和魏寔姻缘不成,年纪大了,高不成低不就的,进宫倒是她的进身之阶,她最在意的姨娘弟弟也会因为她进宫,在章家有一席之地。
李氏和大老爷的对话,由王忠家的私下传递给云骊,云骊这颗心才放下来,她本来是三管齐下,吕嬷嬷—孔太太—还有自己。
吕嬷嬷如果能够在御前阻止更好,若不能,她当时不惜自贬身价在孔家大闹一场,孔太太出马还是更厉害,不会让她上位,最后还有她自己。
用粽子博得皇上赞赏,让章云凤忌惮,她从李氏平素的谈话和吕嬷嬷曾经的说法中知晓这位大姐姐不是个能容人的,这样她就肯定不喜欢她了。
当然,如果三管齐下都不成,那她只能认命了。
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已故的生母救了她,因为父亲对生母投水的愧疚,从而惠及到她身上。
这一夜,云骊握着刘姨娘曾经送给她的头花,忍不住祈祷,自己一定要做梦,梦到姨娘。
不是说往生的人都会挂念自己生平最惦记的人,故而会来托梦吗?姨娘分明是最记挂她的,为何从来没有入她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