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皇帝走后,她就对心腹道:“你去钦天监告诉胡监正,就说庆王长子的八字和陆大娘子更配,我堂妹章五娘和裴大郎君的八字更合适。”
“这……这……他会答应吗?”
云凤笑道:“他早已投诚于我,一介小官,若非我提携,何以至此。还有你要再添一句,若是按照原来的,就是大凶之兆,若错开才是吉兆。”
心腹领命而去。
她深吸一口气,安妃,云骊……
你就别怪我了,上辈子你让皇上把我的画像收起来,想抹掉我所有的踪迹,让一向痴情于我的皇帝变成你的舔狗,把我的丈夫变得乱了伦理变了心的男人,那这辈子我就奉送给你同样一个男人,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以后,你就远远的在宫外,有我在,绝对不会让皇上多看你一眼。
至于陆表妹,咱们同病相怜,我就帮你这一回,庆王妃为人贤良,庆王长子也是沐受皇恩,不像裴家那个不顾伦理,最后名节扫地的人。
当然了,母亲李氏曾经说姑母章扶玉和老太太联合欺负过她,那这事儿就甩锅到章扶玉身上,这样章家也不会怪她,无论如何,娘家虽然不太有用,她还是心疼自己娘的。章家若是怪和王府结不成亲,就怪章扶玉去吧。
就说是她想自己女儿嫁入皇室宗亲万般恳求,庆王妃和她关系好,肯定会同意这个要求,那么到时候表妹得了实惠,母亲也不会被怪罪,她的大仇得报,既对付了负心男子,又把前世仇人章五娘前程尽毁。
好好好,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章云凤忍不住桀桀发笑。
似乎隐藏在她心里的事情,终于得到纾解一样。
正在隔壁宫室,刚用完膳,准备和云凤请安的云湘刚走到寝殿外,听到笑声,觉得全身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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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四年见到父亲,云骊发现原来一向保养很好的父亲也沧桑了不少,她瞬间哭了出来:“父亲,女儿如今会庖厨了,一定要好好为您调养。”
章思源笑着捏须:“为父看起来老了吧?”虽然如此说,但她心里很受用。
云潇和云淑都觉得云骊哭哭啼啼,就跟邀宠似的,本来很开心的事情,搞的争宠一样,腻腻歪歪的。
云骊又破涕为笑:“定是父亲风尘仆仆,在家几天就好了。”
冯氏看了云骊一眼,立马道:“好了好了,你父亲还得去拜见你祖母,别吵着你们父亲了。”
章思源倒是没那么急切,只把自己带回来的丝绸、珠宝还有当地土产都分给孩子们,他还道:“你们大了,不能再和以前似的,为父不在京里,太太和你们都受苦了。”
他本人任转运使多年,也颇有积蓄,上京女子重妆奁他知晓,甚至有为女儿嫁妆而卖宅子破家的都有。
但他家还不至于如此。
再次私下见到章思源时,云骊又提起了刘姨娘,“姨娘就那么去了,一句话也没留给女儿,女儿日日想着她。”
她是知晓章思源已经又纳了妾侍,还又生了一个小弟弟,那位姨娘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父亲早已有了新欢,云骊也不会再多说往事。
只想问问刘姨娘在何处亡故如何的。
章思源脸色却很古怪,他还道:“你姨娘若是知晓你好好儿的,又能嫁到皇室宗亲人家,指定十分开心,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我叫你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他亲手把一个小匣子递给云骊,云骊打开后,却是一沓银票,她不知所以的看着章思源。
章思源笑道:“这是六万两银票,给你做压箱底银子的,你就不要告诉任何人。收下吧,孩子。”
“父亲……”云骊一时不可置信。
她没敢想父亲竟然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她以前错怪父亲,认为他是个凉薄之人,有新欢根本不会看旧爱一眼,而且居然给这么大一笔银钱给她。
要知道三姐姐当年出嫁压箱底三千两都不到,父亲也没有贴一文钱。
章思源却道:“收下吧。”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话:“别人有的,你也有。”
说到这里,他又拿出一个匣子给她,云骊都不敢拿了:“父亲,是不是又是好东西,我实在是不敢拿了。”
“拿着吧。”
云骊又打开,原来是一张房契和一张地契,这才像章思源送的嘛,和李氏送的差不多,一间南北货的铺子。
父亲管各路盐政还有漕运,南北商行哪个不讨好他,人称章大槽,手上过钱不知道凡几,送这个铺子算是很正常。
她跪下来,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就冲章思源说的和刘姨娘说的一样,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她也对父亲改观不少。
怀揣巨款到明月馆,她才笑出声来,原来自己也会有丰厚的嫁妆,不过这些银钱还是不要让别人知晓,否则不患寡而患不均。
恰逢父亲回来,宫中有赐婚的旨意,听说还要和陆表姐一起赐婚,于是章陆两家要接旨外,章扶玉顺便也请正要正式结姻亲的裴家人也过来一起沐受皇恩。
这也是云骊头回见陆之柔的婆婆裴夫人,裴夫人大抵和冯氏差不多大,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紫色褙子,皮肤白皙,是个很端正的妇人。
李氏让云骊上去请安,云骊连忙上前道:“给亲家请安。”
裴家和陆家结亲了,她们属于陆家姻亲当然要照陆家的辈分喊,章扶玉在一旁看了颇为得意,前儿皇后召她进宫说事情办妥了,还问她庆王府长子如何,她虽然讨厌刘姨娘这一派人,但是也夸了庆王长子。
当然,虽然夸了,可心底还是认为自己女儿会嫁的更好。
庆王长子还没被封世子呢,那个庆王妃年轻得宠还有三个儿子,她在宫里和她见了一面,那可不是个善茬。
而她的女婿,明年二月会试后,最晚三月殿试过了就是官了。
那个庆王长子还是个白身呢。
“这就是章五娘子吗?早就听说你文采出众,还擅长用左手写字,如今一见,果真有林下之风。”裴夫人拉着云骊的手,惊诧不已。
她只听说章五娘才名名动京中,还不知晓其人居然生的分外的美丽,若说天上仙娥长何样,大抵就是这般了。
这林下之风出自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贤媛》篇,是形容谢道韫的,也是称赞女子有才干和才华,有诗韵和风度,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如果有人称赞云骊相貌,她虽然会高兴,但也只是高兴一瞬,因为夸她相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没想到有人夸她林下之风,这远比什么贤惠端庄有福相她更喜欢。
这样的夸奖是云骊想听的,她含笑又纳福:“多谢亲家谬赞了。”难怪姑母看中了裴家,这裴夫人真是有慧眼。
当然,也有可能她是亲戚家的姑娘,没什么利益攸关,故而才如此夸。
裴夫人暗自点头,这姑娘性情也极好,身姿窈窕,仪态万方,气质出尘,难怪被选为庆王府的长子儿媳,是担的起的。
在等圣旨的时候,李氏和裴夫人聊起天来,听闻裴夫人有睡不着的毛病,连忙道:“要艾灸,艾灸就好了,还有可以把枕头烤一下,放在颈窝处,倒头就睡。”
这个年纪的妇人都有这样失眠多梦盗汗甚至容易发怒,没由来的火气大。
裴夫人细问如何做时,李氏有意宣扬云骊孝顺的美名,遂指着云骊道:“都是我这好侄女替我弄的,我如今再也没有睡不好的了,偏别人弄就弄不好,还容易烫着。您若要灸,就一定要留心。”
“哟,我们可没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在身边,我那女儿虽说孝顺,可没这么灵巧。”裴夫人捂嘴直笑。
裴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家中还有一位庶出的郎君,听闻年纪还不大。
大人们说话的时候,云骊就认真倾听,时不时捏帕而笑,但从没有笑的摇头晃脑,以前身上的拘谨也全然不见,反而熠熠生辉,好像一颗明珠一样,连冯氏见了都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儿坐在旁边衬的太过于平平无奇和失色了。
好像嫡出庶出都没人在意了,所有人都想和她说话,甚至是一直想和她说话。
她很健谈,谦虚中带着自信,很有风华。
冯氏觉得自己输的很彻底,不必刻意强调嫡庶,外人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才是她最恐慌的,原来官宦千金生的女儿居然不如一个奴婢的女儿……
不,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说她会比一个奴婢差。
众人的谈笑冯氏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外边提醒男人们摆香案的时候,冯氏才恢复如初。
……
内侍洪亮又尖细的声音传来:“太仆寺丞陆修平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典司宫教,载锡恩纶,咨尔陆氏,毓质名门,持躬淑慎,克娴于礼……故选配其为庆王长子为妻,钦哉!”
陆修平震惊了,他甚至都忘记了规矩,立马问道:“庆王不是选了章家五娘吗?”
内侍却不理会他,见到章思宗和章思源兄弟,立马上前请安,又道:“甘陕转运使章思源接旨。”
章思源反应比陆修平快,他立马道:“臣章思源问皇上安。”
“圣躬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氏五娘乃皇后之妹,素娴仪矩,度循礼法,淑慎芳声,以其孝瑾成性,世代名门,特赐婚于秘书少监裴纯之子裴度,钦此。”
章思宗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连忙请这公公入内吃茶,那内侍却不解道:“钦天监批算庆王长子和章五娘八字不合,若强行结合就是大凶,又批裴度和陆大娘子也是如此,但巧合的是错开来却是夫妻极和。”
这种鬼话,别说是章思源章思宗,就是陆修平也不信。
但章思宗还是按捺住道:“怎么没有提前和我们说呢?”
内侍客气道:“承恩公,怎么没说这事儿娘娘问过陆夫人,陆夫人对庆王长子称赞不已。庆王妃也上表表示都依钦天监批示,一切要看天意而行,不能拂逆。”
说完,又皱眉:“怎么你们都不知晓吗?”
章思源见兄长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妹夫也是愣愣的,他自己倒是尚且能控制住情绪,给这位公公打赏了。
刚转身,却见大老爷冲到女眷那边,他以其与年龄极其不符合的敏捷冲了过去,兄长显然已经气极,居然和小时候一样,五十岁的老人蹦起来指着里屋道:“章扶玉,我跟你没完。”
一时屏风倒地,满目狼藉。
章扶玉顿时百口莫辩,只觉做梦一般,两眼发直,裴夫人看她那不屑的眼神,大老爷的指责,李氏的愤怒,还有云骊的不解,不停的闪回……
她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下,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