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淑忙道:“娘娘息怒,他们夫妻已经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也不行,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气,我朝以孝治天下,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云淑却一幅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云凤就安慰道:“你是个忠厚人,可掌家就得分明,你是祖母膝下长大的,通身的气派都不同。如今,太子还得靠隽光保护,你一定要约束好内闱,不能让隽光有后顾之忧。”
云淑点头说好。
不过,她今日来也不是只寒暄的,她们是皇后在朝中的耳目,皇后了解的太子妃只知晓她爹娘如何,看到那姑娘也只是表面,实际上如何谁也不知道,这才委托孔家。
倒不是她不委托自己娘家,而是章家人中,她只信任她娘,可李氏老眼昏花,还不如云淑,进宫几次,都很为她着想。
云淑就细细的把自己打听到的告诉了云凤:“郗家姑娘生的袅娜纤细,这您应该知晓,听闻她母亲是生了她之后过了十年才生下她胞弟。但是其她姨娘妾侍倒是生了不少孩子,这郗姑娘能帮丰平侯夫人管家,可见也很是不错。”
“她娘不怎么能生,那她……”云凤在心里嘀咕,这姑娘该不会也不能生吧。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皇上曾经和她说过,郗家行伍出身,人丁兴旺,四处都遍布郗家子弟,若是娶了郗家女儿,一来是拉拢辽北功勋,二来太子地位也能更稳固。
这个当初还是三皇子的建元帝娶她不同,那个时候,建元帝只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出的,娶她这也二三流勋贵人家的嫡女合适,当年太子妃的身份就比云凤高了许多。
云淑又道:“还有被选为良娣的任姑娘,和五姐姐有些像,都喜爱读书,一笔字写的很好。”
她仔细观察云凤,尤其是在自己说完“五姐姐”三个字后,云凤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这就让云淑很奇怪了。
若说她和云骊之间有朱姨娘的血海深仇,注定了立场不同,不可能交好。
但云骊可是养在李氏膝下的,按照正常的道理,她们应该更亲密的。
云淑看了云凤一眼,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凝和殿
云骊关心了几句大公主身体后,就开始抽查背书的情况,大公主因为生病,根本没读书,早就忘了一大半儿了。
“那公主就先背一会儿,臣妇在这里候着,等公主背熟了,咱们再一起学下边的,成么?”云骊倒是很耐心。
到底是她生了病的,不能逼迫太严。
就是没想到建元帝亲自抽查,其实以前建元帝也时不时来抽查一二,他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父亲,云骊每次从他身上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因而十分唏嘘,因为她这般看着皇上觉得很累,是不是裴度看她这般也觉得她很累,所以时常会让她休息云云。
今日大公主背的乱七八糟,云骊忙跪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建元帝皱眉道:“你既然教导公主,就不要因为公主是女子就宽恕她,要一以贯之,否则,再有下次,一定降罪。”
“是,臣妇知晓了。”云骊吓出一身冷汗来。
见云骊立马认错,而不狡辩,建元帝顿生好看,他就不喜欢那种一直狡辩的人。
等建元帝走后,云骊对大公主严厉起来,不敢再听魏贵妃的吩咐,让公主多歇一会儿或者如何。
上午教完大公主,下午出宫门,云骊上马车后,才发现自己背心都汗湿了。
果然如吕嬷嬷说的,在宫里,你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犯忌讳。当今天子已经算是明君了,但也不会随便听人解释。
云骊这些苦水也和裴度说起:“你想啊,魏贵妃交代过,那大公主大病初愈,我若是太严格了,大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是好。”
裴度闻言就劝道:“和皇家的人打交道就是如此,即便礼贤下士,那也是让人受宠若惊的跪着。我也想让你到家来,只怕你不肯。”
“我自然不肯,对了,薛家近来是不是攻击太子频频?你如何看。”云骊进宫做先生,实现自身的宏图为第一,同时,也是想掌握一下宫中的消息。
裴度嗤笑:“薛家是狗急跳墙,太子的地位十分稳固,非薛家想肖想。况且,皇上威严,薛家不敢随意造次。”
“现下皇上当然能够压得住薛家,可日后……你知道吗?其实皇上以前抽查大公主的时候,偶尔也遇到这种情况,到底大公主是姑娘家,我们做先生的也有分寸,人家是金枝玉叶,不能太过严厉,皇上也不会怎么样。今天皇上却出乎意料的严厉,对了,我鼻子很灵,你是知晓的,皇上仿佛在吃药。”云骊小声对丈夫道。
裴度一向很信服妻子的,因为她见微知著,平日在宫里,她从来不和宦官宫女拉关系,也不讨好巴结娘娘,但她敏锐的观察力却是一绝。
“你是说皇上身体不好?”裴度皱眉。
云骊点头:“我跟你说啊,以前皇上对我们家,也就是我娘家一般,很亲近辽北功勋,和新提拔的,就像你们这些新进士。最近,我哥哥升了冀州节度使,我那三弟,你也是见过的,武艺稀松平常,也掉入步军营,我父亲更是升任枢密直学士。再有太子……”
“皇上也似乎太急了。”
裴度问她:“怎么说?”
云骊就道:“正常的话,挑太子妃至少要一两年才能确定,除了家世还有生养如何,你看哪个太子妃定的这么急的,连良娣都一并定下,所以我猜皇上寿数上是不是有限。”
“嘘。”裴度上来捂着她的嘴。
“什么都敢说了。”
他是大惊失色。
云骊则没什么好怕的:“就咱们俩这么小声音说,谁能听到啊、反正这就是我的猜测,你自己看呢?”
“也许你还真的猜对了,不过,现在变法正是关键的时刻,若是皇上有万一,改朝换代,也不知道日后将如何。”裴度也生出了一种朝不保夕之感。
不过,他信念很强,立马又道:“此法若不兴,怕是国破家亡啊。”
夫妻这日的谈话,仿佛是昙花一现,过后二人都没提起这件事情,一直到章思源返京。
这次章思源返京,就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回京时,只是暂住几日就走,现在是真的是准备在京常住,最紧张的人是冯氏。
这十几年,冯氏已经松快惯了,在二房她就是最大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敢说什么,可是正主子回来了,她一把年纪了,就得让出位置来。
恰逢此时,文龙乡试得中,才让冯氏有了些底气,但是吴灏却乡试落榜。
真是一则喜一则忧。
比起她的喜忧掺半,庶女们一个个倒是过的很好,先是云淑的丈夫孔隽光袭爵成功,成了侯爷,云骊的丈夫裴度改任改任检正中书户房公事,以前调用成为宰相属官,现在是名副其实了,还兼在户部行走,可以说权柄很大了。
甚至连云清的女婿都升了一级,跨越三品。
章思源先去面圣,这次皇上头一个见的就是他,见章思源对答如流,很有干臣的样子,倒是很高兴:“章卿真乃干臣也。”
“微臣多谢皇上称赞。”章思源是外臣,平日很难面圣,即便作为姻亲,他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特权和升迁。
好在在他知天命的年纪,倒是能回京,官拜枢密院直学士了。
建元帝又问起他对新政的看法,原本章思源当然是不赞成的了,章家毕竟是大地主,他本人也是旧派勋贵,多地任官,对民生也很了解。
尤其是贺无忌要以王安石的青苗法,还有替代役新法,在地方其实有不少反抗的声音,并不是很顺利。
但是想起女婿时常和他通信,他则道:“以臣愚见,此法实在是不错,只是任何新法推行都会有阻碍。但就如今清丈田亩已经为国库入账两百万白银……”
建元帝不停的点头:“卿果然有执政的经验,如今回来,就为我大临好生办事。”
章思源叩头:“微臣敢不效犬马之劳。”
等章思源走后,建元帝回到仪宁殿,这几年来,他已经很少去后宫,便是皇后那里都去的少了,多半时候,独自居住在仪宁殿。
吕嬷嬷亲自端了一碗药来:“皇上,您该吃药了。”
“唔。”建元帝拿起碗来,一饮而尽,眉头没有半点松动。
吕嬷嬷看着心疼极了:“您为何不召天下神医来为您看病?这样才能好啊。”
建元帝却笑道:“江山还不稳固,嬷嬷,我想再坚持一下,彻底替煦儿稳固好,我才放心。还有这天下的百姓,若无明君,便一日受苦。我是篡位而来,若是不尽心,还不如不坐这个皇位,否则,生灵涂炭全是我的罪过了。”
“我的皇上,您何时为您自己着想呢。”吕嬷嬷抹着眼泪。
他又让宫婢服侍他换上新薰的衣裳,衣裳上的香料很重,正好能够遮住这股药味。
可他又必须如此,皇后无谋,太子年纪不大,几个心腹大患,若不拔除,怕是有灭顶之灾。
再回首,他又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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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骊正带着煜哥儿回娘家来,裴度无意识的摸着儿子的小辫子,煜哥儿才刚留头,正好云骊替他梳了个小辫子。
“别薅了,你再薅啊,小心他长不高了。”云骊嗔怪。
裴度见儿子眼泪汪汪的,连忙道歉:“对不住啊,我的乖儿子。”
殊不知方才还泫然若泣的煜哥儿,立马就道:“爹爹要抱我坐大马。”
“好,爹爹一定会让你坐大马。”裴度觉得自己上了当。
今天注定了是云淑出风头的日子,从去年还不少人诟病,到今年孔隽光成了侯爷,她是侯夫人后,一切就不同了。
孔家的车驾和裴家的车驾差不多同时到的,孔隽光下了马车后,亲自扶着云淑下马车,云骊再见到她时,觉得她颇有些深不可测。
云淑端着笑脸,前呼后拥的,但是见了云骊,则亲自驻足等着:“五姐姐和我一起去寿喜堂吧。”
“好。”云骊也笑着。
这次却和以前不同,以前男女分开,这次章思源据说在任上病了一场,颇为想念儿女,就都聚在南园了。
云骊再次见到章思源,却发现他虽然保养的不错,可是鬓边还是生了银发。
“父亲。”云骊忍不住抹泪。
章思源见他众多儿女中,就云骊哭了,也是十分欣慰,再见她也是妇人打扮了,又很唏嘘:“小时候爹爹教你读书,只觉得你读书不错,不曾想你居然都能进宫当公主的老师了,皇上还拿你比班昭,爹爹真是为你高兴。”
云骊忍不住道:“这些都是爹教的好,若非您为我们延请松涛先生,女儿也不可能到今日,您既然回京了,日后女儿可要好生孝敬爹爹。”
说完又让煜哥儿喊外公,煜哥儿清脆的喊了一声“外公”。
章思源当即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他,还抱他在膝盖上坐着。
孔隽光和裴度都站在一旁看着,还有吴灏秦司腾他俩是头回见云骊,章家姊妹多,他们是知晓的,这些姊妹都不太和睦,他们也是知晓的。
比如孔隽光和吴灏都觉得岳父偏心,但今日看这个场景,倒是知晓为何岳父偏心了,因为章云骊实在是太会做戏了。别人问候几句倒也罢了,她还哭出来,偏偏岳父也吃她那一套。
裴度看了二位连襟的眼神,心道会做戏又如何,那也是本事。
秦司腾看着媳妇儿云清那样,只知道远远的站着,生怕被骂,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心里其实还巴不得云清和云骊一样,就因为妻子在娘家不受宠,自己也连带着不受宠。
看看同为庶出,这五姨妹受宠,连带着裴度也更得看重。
吃饭时,大家按照长幼秩序坐下,云鸾夫妻在外,因此云清夫妻为长,云清因为娘家兴旺,秦司腾和她还算是相敬如宾。
章思源又往下看,则是云骊夫妻,看到云骊,他又想起了刘姨娘,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写信给自己说皇上问过她,有没有什么想满足的要求,她说想为姨娘请封诰命,这孩子大抵还不知晓自己的姨娘还活着吧。
若是知道了,她可是宁王妃的女儿呀,何苦如此。
偏生这章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还不能说出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此时,却听孔隽光忽然道:“岳父,云淑嫁给我若干年,生儿育女,好容易成了侯夫人,您看能不能看在小婿的面子上也为云淑的生母朱姨娘请封诰命呢?”
这天下没有女婿为丈母娘请封诰命的,一般都是丈夫为妻子请封。
而孔隽光现在是侯爷,他自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这当然也是云淑的心愿,生母朱姨娘过世多年,一直到现在,她成了侯夫人,有孔隽光的撑腰,才能提出这个要求。
听了这话云潇都气炸了,云骊也就罢了,她倒也没有以贵势压人,这云淑当初出嫁可是以冯氏幼女的身份出嫁的啊。
章思源也诧异的对孔隽光道:“当年我们两家联姻,云淑是以嫡女身份出嫁的,这也是你母亲要求的,如今这……”
本来已经是嫡女,甚至出嫁时云骊在族谱记载的是嫡母冯氏,生母刘氏,明确是妾侍所出,同样,云清也是记载为嫡母冯氏,生母孙氏,而云淑和云潇才是一样记载的是母冯氏。当初就是因为要嫁去孔国公府,才按照孔家说的做的。
这如何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