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泼面,外加那几个耳光,等回内药局里,宋玉绰脸已高又肿,陈典药领着一班宫女上门寒暄,仿佛等待与宋玉绰见面的玩笑,那暗褐色的药汁从脖颈处落进衣衫里,数缕发丝缠绕着,宋玉绰能想像出这一刻宋玉绰有多狼狈,掩耳躲避他们窃笑。
突然乔希冲了过来,拉着宋玉绰的手,快步进了内药局一直走到房间,把门打开,翻出了药膏,轻轻地给宋玉绰抹了一下,悲悯地说:“墨脂那个女的是疯了,折磨你到这地步吧!”
宋玉绰无力回天:“墨选侍之疾交太院右院判主,您记着和沈司药商量吧!”
“那个女的不知道交什么好运气,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用,”乔希把药盒盖好说:“可是陈典药又是小气的,那么折腾人啊!”
由于司药特别关照,嫉妒之人很多,本人在内药局人缘寥落。有一天,宋玉绰在街上闲逛时遇到一个叫温典药的人,他给宋玉绰带来了两包感冒通片,宋玉绰很好奇,于是就问:“这是什么?现在妒忌突然发作,宋玉绰苦笑了一下:“领事温典药体弱多病,前些天和沈司药商议让领事典药让人,这事你们应该也清楚,陈典药雄心勃勃,没少用宋玉绰拉人。”
倏尔内心寂寞如深沏了一杯冷茗,辛酸沁入心扉。宋玉绰在想:齐韶是怎样一个人?他是怎样一个人呢?齐韶在《笑林》里说过:“人的一生,不过是一张书笺而已。可是,手指一接触到那张茶色书笺时,脸就瞬间刷了起来。
面前有一茶色书笺散发着素淡白梅的暗香,笺的右边爬满了一枝雪梨花,中间只有两行行书,“孤芳犹可自欣赏,佳人怎奈独殇”,笺的排版,画意和宋玉绰当日笺竟然极为相似,字迹恰为齐韶所写。
宋玉绰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两句诗,恐怕也正是他把书交给宋玉绰的原因吧,就连齐韶也察觉到了宋玉绰的悲苦,沈未病从不知,怎奈独殇呢,人们最怕一个“独”字、独乐、独忧...
宋玉绰忧郁地笑了,原来不止宋玉绰一人痴儿了,他竟然还抱着和宋玉绰差不多的执念。宋玉绰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丑小鸭一样,毫无光彩可言。宋玉绰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脸太丑了!宋玉绰想,他一定是为宋玉绰的相貌而苦恼吧?还好两个人不需要相见,而宋玉绰把现实中的丑恶暴露给了他,所以宋玉绰不需要苦恼该怎么应对。
宋玉绰的手指在那张书笺上轻揉了一下,恍恍惚惚间,大脑里电光火石的一片,是不是真的就是...?宋玉绰的思绪被拉回了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夏日午后,宋玉绰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操场散步。忽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老师!老师!“宋玉绰们循声望去。宋玉绰扑倒在黄花梨木大理石铺的圆桌前,接过素瓷茶盏,便泼在书笺之上,那颗难以释怀的心才又悬了起来。
这一刻寂寞似乎早已成了一件小事情,多了怕在手里松溪纸上。
松溪10位工匠费尽3年时间制作了一个书匣,其中最奇特的是写在松溪纸上面的文字可以用净水洗掉,晾干了就可以再用,这样周而复始,而且松溪纸的材料夹杂了松针,纸上面的纹路依稀可以看到松针条理。
父亲做官的时候书法颇有名望,曾被先帝敕封为半扎松溪笺。小时候宋玉绰和弟弟也经常用这种松溪笺泼水玩耍。如今指尖上那似曾相识的手感,让宋玉绰望而生畏。真不知道齐韶是怎么获得这么名贵的松溪书笺的。
除非是他实在是宋玉绰最不愿意碰到的那一个,否则宋玉绰捧着膝盖坐在床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仔细一想,齐韶又怎能仅仅是一介弘文馆史官呢,回想起当年天禄阁里,自己翻的书、记录史料的书无非是信手一翻,仔细读的书多是有关政论的,史官又何必去钻研那些呢。
是命运流转还是无法躲避?宋玉绰坐在书桌前,眼前是一沓厚厚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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