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想法,未免太过简单。”傅闻钦道,“你或许觉得此事不值,但对平民百姓来说,一个县令的职位便有许多油水可捞,当然这点油水你或许瞧不上,但天高皇帝远,贾古文除了帮衬自己的远亲,更多的怕是想要借此发点小财。”
舒皖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那贾晨没有当上县令,贾古文谋划一场落了空,岂不是很气愤?”
顿了顿,舒皖道:“我若是贾古文,恐怕不会甘心这样白干一场,会想在别地再作谋划。”
“你说的不错。”傅闻钦道,“这个贾晨,如今已在蕲州当了太守。蕲州,与蓟州相邻。”
舒皖垂目思索片刻,道:“既然贾古文参周雪宁,先参的是粮食税收问题,我想先去蓟州的田里看看。”
“可以。”傅闻钦应声,“那我开一下定位系统。”
舒皖呆呆看着傅闻钦,没听懂那个什么桶是个什么东西,但以她对傅闻钦的了解程度,一定是个新奇又有趣的东西。
沈玉心里更加古怪,不过他的修养向来极好,他虽从未见过这位女子,却能看出她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很好,只要这件事对陛下无害,他并不想去追究其中的道理。
“跟我来。”傅闻钦找到地址,率先走在前头。
舒皖看着她的背影,歉疚道:“辛苦你啦,闻钦,每次都这样麻烦你。”
傅闻钦的回复并无情绪:“什么话。”
蓟州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很是凉快,舒皖与沈玉并排走在傅闻钦身后,忍不住对沈玉道:“先生想知道我们今日是如何做到如此的吗?”
沈玉摇头,“微臣不知,隐约觉出似乎是由于这位大人的缘故。”
舒皖看着傅闻钦点了点头,“她叫傅闻钦,是朕的好朋友,与朕有过命的交情。”
“原来如此,那微臣要多谢这位大人保陛下的平安。”沈玉略顿,又道,“那陛下身边那位方大人去哪儿了?微臣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方大人?舒皖面上露出一丝迷惘,她从不认识什么姓方的人呀,难道是在她未来之前,舒明安身边的人吗?
“朕……朕有个秘密想告诉先生。”舒皖并不欲对沈玉隐瞒她的来历,她对沈玉有情,可若沈玉一直以为她就是舒明安,一直拿她当作另一个女人,唤着别人的名字,那舒皖会觉得很不欢喜。
而且她很想知道,沈玉这样的迁就,这样的温柔,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舒明安。
沈玉垂眸,作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舒皖便如实道:“先生记不记得,七夕那日朕约你出去,让你唤我作阿皖?”
“记得。”
“其实,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沈玉将这二字轻轻念了一遍,才问:“这是陛下的ru名吗?”
“不是,不是的。”舒皖抬眸去沈玉对视,“其实早在舒长夜回京之前,你面前这具身子里,早就换了一个人。也就是说,我并非舒明安,并非威后赵韫之女,并非衍朝真正的君主!你能明白吗?”
二人的对话同样飘入傅闻钦耳中,她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沈玉尚未从先前快速穿梭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此刻却知晓了一个令他更为惊骇的消息,他的表情呆滞着,甚至都不清楚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舒皖觉得自己吓着沈玉了,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话解释道:“就是借尸还魂,先生能明白吗?虽然我也不知道原来舒明安的魂去了哪里,可我就是在这儿了,成为了这副模样,这辈子都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如果是这样……”
她的眉眼耷拉着,有些紧张,有些难过,“如果是这样,先生还会继续留在宫里,陪着朕吗?”
沈玉怔愣着,他蹙着眉,慢慢消化陛下说得这番话,沉默了很久。
舒皖眼看着沈玉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凝重起来,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他果然只认他的陛下,她终究不是舒明安。
舒皖眼眶一酸,抽着鼻子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就在她快要忍不住了的时候,听见身边人缓缓问了一句:“是陛下在朝堂上答应封赏宁桓王的那日吗?”
舒皖回忆了一下,惊觉不偏不倚,正是那日,惊讶地看着沈玉道:“先生怎么知道?”
“因为就是那日起……”沈玉的声音变得有些轻,“陛下开始好好听微臣讲书了。”
“先生讲得很好。”舒皖低头踢着路面上的石子,“比朕以前听过的所有都要好。”
“陛下……”
“若朕不是舒明安,先生还认我这个陛下吗?”舒皖轻声问。
她发现衍朝上下,只有沈玉面对她时,会称呼自己为“微臣”,他念出“陛下”的神情总是虔诚无比,好似在供奉着什么神明。
舒皖一想到这些都与她无关,心里就酸得要命。
“微臣……”沈玉轻吸了口气,似乎在沉思,他想了很久,太久了。以至于他们一行人都走到了大片的农田处,舒皖都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到了。”傅闻钦道。
舒皖一张小脸灰败,她没有再去牵沈玉的手,而是自行前往田地。
大多数地方的庄稼已经收割过了,只有少数的还长得齐整,从残留的根茎上来看数量确实不多。
“今年闹的是什么虫灾?”
“叶蝉。”
“这种虫子,怎么会出现在庄稼地里呢?”舒皖耸眉,“这种东西,一般只在果木林里,且蓟州去年少雨干旱,更加不可能会出现叶蝉。”
“闻钦,我觉得此事恐怕有人陷害,你替我查一查附近什么地方雨水频多,且有大片果林分布。”
傅闻钦道:“不用查,就在蕲州。”
蓟州太守乃贾晨,与周雪宁有过节,从当地百姓反应来看,分明是爱戴这位周县令的,这桩所谓的贪官案,恐怕是栽赃。
现在只要去那位被抢了儿子的人家问问,再向周雪宁确认她侄女的情况,就可以定论了。
在傅闻钦的帮助下,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可舒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甚至都不敢再去看沈玉,只是率先走在前头,往受害农户家中寻去。
这家人姓许,被抢的是他们的小儿子许清,按奏折上所说,这家人的土地田产皆被霸占,十分凄惨,活不下去了才会远赴京城当街拦轿。
舒皖上前扣了扣门,门缝间抖下一层灰来,呛得舒皖咳嗽了两声。
“陛下。”沈玉几步上前,为她递了块帕子,舒皖看了一眼,没有去接,反是对傅闻钦道,“这里没有人住。我们问问附近的百姓罢。”
傅闻钦应了声又在前面引路,舒皖即刻跟上,与沈玉甩开了些距离。
傅闻钦低声问:“吵架了?”
舒皖声音冷淡:“我不和他好了。”
“这又是为何?”傅闻钦不解,这二人相处得明明一直不错。
“他心里根本就没我,我何必白费那个心思。”舒皖摇了摇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傅闻钦便住了口。
心里没她?傅闻钦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心道那人心里有她吗?但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想着最好没她,她就不必再浪费几十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消磨了,挺没趣的。
最近的一户人家离这里少说也有五里地,三人走了半程,舒皖瞥了一眼身后脸色发白的沈玉,道:“我饿了,找地方吃点东西。”
“附近有个小酒馆,去那儿罢。”傅闻钦在看了眼手臂上的蓝标,确定一个方位向前走去。
这家小酒馆很不起眼,店口连块招牌都没有,可酒馆老板竟然是一个颇有风韵的男人,穿着桃色的布衣,倚在门口对他们三人浅笑。
“几位客官,小店的酒卖完了。”
“我们只讨些水喝,再做些小菜就可。”舒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几个银两,“可以吗?”
“可以。”老板一把自舒皖手中将银两摸走,慵懒道,“那几位客官稍后,奴家一会儿就给你们上菜。”
舒皖打量了一下这间酒馆的设施,发现只有右边两张桌子,左边却放着好大一张床,可后厨明明还有那么大的地方,为何不在床的位置多添几张桌子呢?
桌上放着的茶壶很是干净,舒皖瞧见沈玉嘴唇发白,心道他应该会主动给自己倒上一些润口,可她坐着干等了半天没等到沈玉有什么动作,不免有些着急。
她一着急,脾气也跟着变差了。
“菜还没来吗?”
“来了来了。”老板连忙招呼一声,于门帘处媚笑一下,麻利地端出几盘小菜来,都是家常菜,回锅肉被炒得金黄焦香,好似十分可口。
舒皖正欲动筷子,那老板却居然贴着她坐了下来,柔声道:“官人给的银钱太多了,小店补不了那么多,奴家还做些皮肉生意,官人用完了饭,若不嫌弃,就让奴家伺候官人一回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副cp还是和上本一样_(:з」∠)_要是有人想看最后会写小番外,没人看就不写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