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察觉到了什么,他浅笑着问道,“文郡尉是替柳郡守…为这女子来的?”
“不瞒王刺史,正是。”文聘有些惭愧的模样。“按理来说,该是柳郡守亲自来拜访,只是…这种事儿,又是因为一个女人,难免难为情啊…”
“哈哈…”王睿笑道:“终究是柳郡守还年轻啊,人言‘遍识天下英雄路,俯首玉林有柳郎’,谁曾想,这玉林柳郎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讲到这儿,王睿话锋一转。
“柳郡守是想赎人?”
“正是!”文聘如实道:“这事儿还请王刺史通融。”
“这个嘛…有些难办,这是官窑,里面的女子均是官奴,或是父母,或是家族犯了大案,卷入其中,这个霍玉…本刺史记得,她父亲似乎还杀了一名官吏,这要开了口子,那以后…官府的话,谁还听呢?”
讲到这儿,王睿闭上了嘴巴,他用余光去瞟向文聘。
果然,一下子…文聘眉毛凝起,显得十分的焦急。
王睿连忙道:“不过,既是柳郡守要人,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记得…柳郡守与当朝桥太尉、当朝蔡侍郎,均是关系默契,这事儿,不妨让柳郡守告诉他们一声,让二老寄信一封过来,本太守这儿立刻放人,哪还用你单跑一回?”
氏族子弟说话往往深藏不露。
王睿名义上提出了折中的方法,是让桥玄、蔡邕寄信过来。
实际上…
王睿是想借机搭上桥玄、蔡邕的线,卖这两位一个人情…
诚然,玉林柳郎坊间传得神乎其神,但说到底,他就是一个郡守。
做官要向前看,王睿如今已经是荆州刺史,再往前看,那自然要入朝为官,卖给桥玄、蔡邕一个人情,这对他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只是…
文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王刺史,这话我这么跟你说,若是柳郡守告诉了桥太尉、蔡侍郎,哪还有柳郡守与王刺史亲近的机会呢?南阳与荆州这么近,日后可不得互相帮衬着点么?”
“哈哈哈哈…”
王睿一下子就笑了。
听话听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我这刺史府可是清水衙门哪…有时候这当官还真难,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堂堂一个刺史年俸仅仅六百石跟个县尉一样多,呵呵,文郡尉,我可不是要冒犯你啊!”
“理解,理解。”文聘一脸堆笑着说道:“这事儿,柳郡守压根就没跟乔老,蔡老提,毕竟为了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从青楼出来,当即就让我来寻王刺史了,关系归关系,公务归公务啊,柳郡守怎么能让关系扰乱了王刺史的公务呢?”
“哈…”王睿乐了,“县官不如现管是吧?”
“是,是…”文聘继续道。
他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这一次,柳羽交给他的任务是行贿。
不计上限的行贿,文聘额头上满是汗。
俨然,这并非他擅长的。
“哈哈…”王睿多精明,一眼就看透了此间玄机。
他大笑出声,身子向后一靠。“方才咱们说起桥太尉,唉,也真是的,就刚刚…桥太尉发下公文,说是让我筹集粮食修固荆河堤坝,我草草一算,这得几百万钱哪!可桥太尉也不想想,荆州可不比洛阳啊,咱们荆州从哪筹出这几百万钱呢?”
“王刺史…”文聘连忙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咱们柳郡守别的不多就钱多…不就是几百万钱么?这修荆河堤坝的钱,柳郡守出了,功绩是王刺史的!”
霍…
王睿本是试探,哪曾想…文聘答应的这么爽快,登时两眼放光。
“那…本刺史可指望柳郡守了。”
“小事儿一桩!”
“唉…”王睿又叹出口气,“有时候这当官难哪,谁不羡慕柳郡守这财力呢?去年…陛下让咱们荆州选秀女,为了选出一百个模样俊秀的,我是又出钱又出力,这不…刺史府现在还欠着蒯家三十多万钱呢!到如今,还是堵不上这窟窿!”
“这怎么能行呢?”文聘凝着眉,“堂堂一州刺史怎么能这么清贫?这话拿出去,谁信哪!这样吧,借据…王刺史给我,这笔钱柳郡守替王刺史还了!”
嘿…
王睿眼瞳一下子瞪大,他故意摆摆手,“这怎么能行呢?”
“这怎么不行呢?”
“不行,不行,我们琅琊王氏,虽不富裕,但穷的有志气!”王睿故意道…“就没跟柳郡守见过面,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他的钱呢?这是…脸都不要了?”
“王刺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论官…柳郡守没有你的大,论地盘,柳郡守没有你管的多,除了钱…他也没啥能帮到王刺史的了,一回生二回熟!”
文聘这么一番话…
王睿眼睛都在发光,“哈哈,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提钱,味道就全变了,全变了…”
“不过,倒是家中还有一个侄儿,王祥…你知道吧。”
“为了给继母治病,卧冰求鲤,感天动地,谁能不知道呢?”
文聘连忙张口。
王睿摆摆手,“我们琅琊王氏都是善心人,看不得别人受苦,我这侄儿的继母如此,我的生母亦是如此啊,我生母不好别的…就爱没事儿听几声驴叫,可现在…驴什么价?咱…咱们这家庭买得起么?这孝道,我怕是…尽不了了,我总是告诉母亲,这驴叫咱不听就不成么?”
“不成…”
这次脱口的不是文聘了,直接改成柳羽了。
此时的柳羽踏步而入。
文聘连忙张口道:“王刺史,这位就是柳郡守…”
“噢”王祥连忙拱手,柳羽也拱手,两人互拜…
柳羽当先开口,“因为一个青楼女子特地来求王刺史,多少有些抹不开脸面,可方才在门外听到王刺史说孝道,这我可不能无动于衷了。”
“王祥‘卧冰求鲤’而得‘孝’名,王刺史的母亲想听驴价而不得,这怎么能行呢?王刺史放心,明日就我派人牵五头驴过来,让王刺史的母亲每天都能听到驴价?可好?”
嘶…
王睿一怔,他没想到,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玉林柳郎”是这样的情景。
不过…
俨然…
这位玉林柳郎让他惊到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阔气。
柳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听驴叫好啊,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咱们就让王刺史的母亲日日都能听到驴叫,欢心喜悦,听他个万寿无疆?岂不美哉?”
“这多过意不去啊…”王睿连连感慨,正寻思着怎么继续开口。
柳羽抢先一步。
“老太太这般年岁一定会琢磨着修修祖坟,王刺史…这样,修琅琊王氏祖坟的钱,我柳羽也出了!”
“对了,我方才见刺史府的马厩内只剩下两匹马,堂堂刺史府这哪行呢?明日我便派人送来十匹!”
“还有,王刺史有个儿子吧,坊间都在传闻,说王刺史的儿子欠下赌债,足足两百多万钱,这要是传到别的城郡,多难听,王刺史的面子不全折了?方才我已经派人去替他还了这赌债!”
呃…
这次,换作王睿懵逼了。
这…
凡是他能想到的,这柳羽全都说出来了,这…这就有点尴尬了呀!
那么…还有么?
王睿吧唧着嘴巴,陷入沉思。
此时的柳羽却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王刺史啊…再想想,家中还有谁?本郡守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了!”
呵…
穷的只剩下钱了。
王睿眼睛都直了,琅琊王氏…若是想要屹立于这个世道上,如今他们最缺的不是人脉,而是钱哪!
只是,苦思冥想…
王睿也实在想不出来了。
“哈哈哈哈…”
他笑着起身,“这越说就越不像话了,说的好像我多么贪财似的,我是清贫惯了…再说了,为官嘛,得清廉哪,不能让老百姓戳咱的后脊梁骨啊!”
讲到这儿,王睿一转身,正视柳羽的目光。“这么得了…也别钱不钱的了,二十匹马,这人我就给你了!”
此言一出,柳羽的眼珠子一定,驴价走俏后,马价稍微降了一些,二十匹马,大概也就三千万钱!
甚至…对于柳羽而言,别人买不到马,可他能啊…
有南匈奴这个好的边境贸易伙伴,马对于柳羽而言,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多便宜有多便宜!
当即…
柳羽将手拍在王睿的手上。
“成交!”
王睿眼睛里直冒光,他好像看到了好多好多钱,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这么多钱。
就在这时,柳羽开口了。
“王刺史,我这倒还有一句话。”
“柳郡守不妨直言!”
“虽然王刺史把这女人交给我了,可…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所以王刺史不妨造出一个假象,一个这霍玉姑娘失足落水,溺水而亡的假象…之后嘛…”
唔…
王睿的眼光下意识的凝起,他沉吟了一下,方才抬眸…语气压低。
“柳太守,本刺史改变主意了,不用二十匹马,五匹马就够了。”
“这是为何?”柳羽连忙问道。
“另外的十五匹马,权且当琅琊王氏交了你‘玉林柳郎’这个朋友。”
这是王睿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一个想法。
他不假细想就付之于行动…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能成为“玉林柳郎”的朋友,远远胜过一千五百万的钱财…
这笔买卖,势必…稳赚不亏!
…
…
走出刺史府的大门。
文聘满头大汗,让一个老实人去行贿,似乎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情。
“呼…”文聘呼出口气,旋即张口道:“柳郡守,如今的行情,五匹马儿可是值几百万钱,下官还是没有想明白,一个青楼女子值这么多钱么?”
“哈哈哈…”
闻言,柳羽爽然笑道:“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值,不过,若是黄忠黄汉升的话,那再加上十倍的钱,也是稳赚不赔!”
“何况,还赚了琅琊王氏这么一个‘朋友’!”
没错…
这一次,柳羽不仅要擂台得胜,更是要…黄忠这个人,要“王与马共天下”的琅琊王氏…这个家族。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大人…全部都要!
…
…
------题外话------
琅琊王氏是一个很牛逼的家族…
所以这里浓墨重彩了一些,诸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