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焉,这个西汉鲁恭王刘馀的后裔。
因为其宗室的身份,一路青云直上,顺风顺水。
很年轻时便被授予「中郎」,延熹三年被推举为贤良方正,被司徒府征辟,历任雒阳县令、冀州刺史、南阳郡太守、宗正、太常等官。
可谓是身份贵重…
可哪怕是他,九卿之一,这一次也被天子骂的狗血淋头。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千秋万岁殿的,他只觉得脑瓜子疼…好像,如捣蒜般的磕头震的他脑门无限眩晕。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门,他能想起的,是儿子刘璋在门前等着他,搀扶着他回来。
而儿子刘璋问出的那一句「陛下答应了么?」…却是让刘焉久久回不过味儿来。
「爹…爹…你倒是说话呀啊?废史立牧…陛下答应了么?爹可向陛下提出…要去益州,做益州牧?」
刘璋满怀期待的问…
他们父子已经调查过了,确有传言——益州要出个皇帝!
再加上,大汉如今的境况…选择去益州,躲避中原的纷乱,关起门来做一个土皇帝,简直是最优解。
只是…
「吾儿…吾儿…」哪怕只是发出两个字,可刘焉满是颤音,他浑身都在颤抖,颤抖的厉害…
这怪异的表情…刘璋自然察觉到不对。
「父亲…难道陛下没有答应,这不对呀,上次父亲不是还说…陛下对这废史立牧很有兴趣?」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刘焉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变了…不知为何,只是短短的几天,全变了…陛下…陛下他…唉…」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下,刘璋看懂了父亲的无奈。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这不对呀…不对,不对呀…这段时间,陛下似乎只去了次玉林观,是带着百官一起去的…似乎,在那里陛下还对养猪产生了浓郁的兴趣,让那玉林观主北伐乌桓之后便开始操持养猪大计!他们聊这…废史立牧了么?」
刘璋虽然不怎么聪明…
但作为汉室宗亲,耳目还是十分灵敏的,他能打探出来…陛下在玉林观都干了些什么。
只是…
无论是刘焉,还是刘璋,他们又岂会知晓…陛下与柳羽单独见面时聊到的内容呢?
「只能是这个柳羽了…」刘焉恍然大悟…「这中间陛下只见过他,只有他能让陛下改变主意…原来…原来这次败在他的头上了。」
说话间…刘焉双手握成拳头,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俨然…他把所有的委屈都怪罪到柳羽的身上。
「这柳羽的确可恶…」刘璋附和着…
可只是一个瞬间,刘焉面色一变,话锋一转,「不对…不对…」
他拼命的摇着头,「不对,不对…不对…」
又是一连三个不对…
「父亲什么不对?」刘璋被父亲说懵逼了…他搞不懂,今日的父亲怎么有些魔怔。
沉吟了片刻的刘焉张口道:「爹疏忽了,连汝南袁氏都不是那玉林柳郎的对手,咱们怎么能与他为敌呢?」
言及此处…刘焉一个劲儿的摇头,「可惜,可惜了…终究这废史立牧的目的,被这玉林柳郎看穿了!」
明明被别人破坏了计划…
却因为畏惧敌人,而不敢报复。
也不知道刘焉是通透,还是胆怯!
「玉林柳郎…」
刘璋的眼眸微眯…心里琢磨着,这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
…
狂风北啸的午后,大风刮在静谧的太行山下。
这是位于太行山下的一处酒肆,里面除了几个行商在匆忙的吃着食物,不时饮入几口小酒,似乎只有这浓烈的酒水能让他们的身子暖和一些。
除了这些行商外,一处清冷的桌案两侧,柳羽与皇甫嵩分别跪坐。
如今,这桌案旁的两人谈话间…关系着一位名帅的司徒,也欢呼着他未来的名声,以及…天子对于他的生杀予夺!
「遥记得上次与皇甫大将军这般畅聊还是在南下南阳…抗击瘟疫的时候!」
柳羽笑着说道…
一边说话,一边为皇甫嵩斟满酒。
「你倒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皇甫嵩举起酒樽,却是不饮…「得到这大将军之位后,我每日思虑的便是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图谋,所以卢植、朱儁出兵,我不敢出兵,非但不敢出兵,反倒是加紧练兵,这才有了如今汉庭北军的精锐兵马,一鼓作气剿灭叛乱,可…」
皇甫嵩顿了一下,继续道:「可这凯旋也有凯旋的烦恼!」
俨然…这一句,皇甫嵩是意味深长。
柳羽反问道:「是因为十常侍对大将军的弹劾么?」
「呵呵…」皇甫嵩笑了,他感慨道:「坦白的说,之前我看不上那曹操,因为出征前,他爹就拿着一枚玉佩来贿赂我,呵呵…我皇甫嵩的将士,岂有如此贪生怕死的?可一听说那曹操是你的大哥后,本将军寻思着,你如此安排必有目的!」
「本将军也想过,你是想要栽培这曹操,可谁曾想,这曹操接二连三的公然反驳于我,一次次的触怒我,故而,我只能将他安放在后勤军中,后勤官虽官位不大,可却是整个三军征战的核心,让他在后勤历练…也算是让他了解下三军动向,倒是没曾想,这小子有些本事,屡次立功…」
听到这儿,柳羽反问道:「那为何?孟德提及…让大将军只诛杀黄巾军,不要牵连无辜时,大将军为何没有采纳他的提议呢?」
柳羽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皇甫嵩迟疑了一下…面对柳羽,他还是选择去推心置腹的交谈:「卢植的背后是汝南袁氏,朱儁的背后是弘农杨氏,张温的背后是宦门,本将军的背后…却没有任何势力,便是为此,本将军只能速胜…因为一旦战事拖延的时间长了,那变故就会横生…各方势力都会蠢蠢欲动,这既是对本将军不利,也是对你柳观主不利…柳观主莫要忘了,蛾贼是道,你玉林观也是道!」
嘶…
这一刻,柳羽都不得不佩服皇甫嵩那刚毅外表下细腻的心里谋算。
是啊,诚如卢植与汝南袁氏,朱儁与弘农杨氏,张温与宦门之间的深度捆绑…柳羽与皇甫嵩的关系,一经深挖不难查看…
但凡皇甫嵩对黄巾军战局不利,或是陷入僵持,朝野中势必会议论纷纷,将柳羽与天师道也宣讲成洪水猛兽,所以…皇甫嵩不是不能只诛杀黄巾,不牵连无辜…而是没得选择,他必须以最雷霆的手段平定这场叛乱!
这点,让柳羽对他都肃然起敬。
「皇甫大将军受累了…」
「累倒不怕,本将军怕的是朝廷的误解,是百官的误解…」皇甫嵩将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旋即…感慨道:「本将军可听闻,朝野中对本将军屠杀包括妇孺老幼在内的二十万黄巾贼众颇有微词!这一趟回去,多半又要陷入巨大的官司之中!」
「本将军倒是不怕,最坏不过是再回洛阳北寺狱罢了…可这么多弟兄,立下这么多的功勋,若是因为我而受到牵连,没有封赏,甚至没有抚恤,我这心里不舒服!」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