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发懵。
哪怕被童磨完好无缺送出门外,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总觉得童磨似乎意有所指。
那些微妙的话语,无端让你觉得不对劲。
尤其——
他似乎突然就行了。
之前相处的这几年,他明明就是个不行的养胃鬼,粘过来的时候,顶多跟你玩点小孩子的搂搂抱抱亲亲,纯洁得像个小学生。
可现在呢?
他突然就跟你玩这么大。
而且,丝毫不在意当场还有孩子在场。
你轻抚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伊之助,现在哄劝的声音多温柔,内心就多不高兴。
玩归玩、闹归闹。
童磨怎么能拿着你的孩子开玩笑?
……不想再跟烂韭菜玩了。
你很快下定决心。
反正伊之助已经大了,也是时候从这里脱身了,跟他一起做一对普普通通的母子,度过平平凡凡的一生了。
你非常理直气壮。
半点也不觉得自己亏欠过童磨。
虽然你的确吃他的、喝他的,还用他的了,但这又如何呢?你每天不也都在虔诚祈祷他早点得到神明救赎吗?
这可是小公子都没得到的待遇!
做鬼,得知足。
再说了,心甘情愿的双向付出,怎么能用肤浅的欠和不欠描述关系呢?
哄睡了伊之助,你躺在床上,开始聚精会神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漂亮脱身,丝毫没注意到角落的黑暗里,却一点点浮出一道高大威仪的身影。
“改个名字。”
低沉浑厚的声音言简意赅。
直到他出声,你才注意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人,倏然坐起身,循声望去,就瞧见了隐没于暗影之中的黑死牟。
他背对着你。
你看不见他非人的六眼,只能瞧见他笔直的脊背,以及高高束起的黑色马尾。
紫色蛇纹和服并不修身,可穿在他身上,却似乎有了别让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眼。
你余光扫了眼伊之助,见他没有醒来,才问他:“为什么?”
黑死牟:“这个名字,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你:“真的?可这只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啊,我不觉得哪里……”
黑死牟打断你:“如果不想跟着孩子一起死掉的话……”
你竖起耳朵。
就想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可他却突然停下了,再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仿佛给你的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你再追问。
他也不回答。
甚至,还摆出一副“你既然不听,那我就走了”的架势。
……犟驴脾气!
你心下咒骂一声。
却没有轻而易举放过摆在你面前的机会。
“那您带我走吧。”
你小心翼翼将伊之助从榻上抱起来,他无意识咂巴咂巴嘴,有点被扰到,但没有直接醒来。
“这个名字是童磨大人喜欢的。”
“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不可能同意我改掉这个名字。”
黑死牟没出声。
你更加小心地从衣棚上拉下来一件外衣,披在伊之助身上,抱好他后,才走到黑死牟身边,望着他看不出喜怒的容颜:“他是我的神明大人,我本不该忤逆他,可我又实在不想给他带来不幸,权衡之下,只好拜托您了。”
“您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肯定能带我去个童磨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吧?”
“只要童磨大人能平平安安的,那就算让我再也无法看见他的脸也无所谓呢……哪怕相隔天涯,我也会永远感激他救赎了我,更会一直祈祷他得到救赎的那一天快点降临。”
黑死牟没有再拒绝你。
只是,鬼的速度超乎你的想象。
明明他都提醒你了,要小心,但你太过不以为意,结果就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急速掠过身旁的风撕破脸皮、拗断脖子。
狠狠吃了个苦头,你才跟伊之助一起死死埋在他怀里,才勉强从极致的速度中幸存。
当他要把你丢在一处远离人烟的木屋时,你手疾眼快拉住揪住他衣袖,止住他要离开的步伐:“你不能就这样离开!”
黑死牟皱眉。
六只眼睛一块儿盯着你。
你心尖颤了颤。
干咽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眼中霎时噙满雾气,整个人都泫然欲泣起来:“我离开得太匆忙了,身上没有一点财物……没有物质保证,我跟孩子就只是一盘散沙,迟早都会死于非命。”
“我知道,您一定是个好人。”
“所以,拜托了,请务必再帮帮我!”
黑死牟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那三对有点吓人的鬼瞳才从你脸上挪开,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从你手中扯出袖子,纵身不见。
你望着他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顿时消失,只余下冷冰冰的漠然。
“狗东西。”
“对着别人的妻子,知道做个人了。可当初舍弃自己妻子的时候,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呢?”
你腹诽着。
将仍在熟睡的伊之助放在干净的床上。
虽然黑死牟惯会惹你生气,不过,他的话倒是侧面佐证了你之前不妙的预感。
童磨这个乐子人。
应该不是第一次玩“羽衣也是我妻子”的游戏。
根据黑死牟今天表现,就算他生气,也不至于迁怒无辜女流。
可现在,他依旧说出了你跟孩子都会死的这种话。
这就证明,童磨这狗东西玩得绝对不小。
他也许不仅跟黑死牟玩过,还极有可能拿着羽衣们,去了鬼舞辻无惨面前取乐,这才让黑死牟毫不犹豫说出你们都会死的结论。
当然了。
也可能只是他玩腻了,就把羽衣们连孩子们一起救赎了。
如此,才能解释鬼舞辻无惨为什么没有恼羞成怒捏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