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阮灵风才意识到自己又破功了。
虽然陶执这话过分可笑,但阮灵风又认为他未经熟虑的回呛实在是很不应该,他宽慰自己,陶执才十九岁,而自己长人家八岁。他跟一个小孩计较个什么劲。
更何况这是他的甲方爸爸。
眼看陶执又要愤而离去,阮灵风正准备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免得又闹得不欢而散,却听陶执一边往外走,一边吐出几个字来:“随便你,想跟就跟。”
陶执说这话,只是为了工作而退让一步。在阮灵风听来,却颇有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松口给个赏赐的意味。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爹味略重。
年纪不大,人应当也是心好的,就是不知道打哪学来的坏习性。又或者还没过中二期,觉得自己是偶像剧里的万人迷霸总男主角,魅力无边,人人见了他都是有所图谋,而他要是点头答应了什么,那就是破了天大的例,旁人都是要感恩戴德的。
阮灵风内心飘过一串巨长无比的省略号。
但转念一想,说自己有所图谋也没错,他可不就是图陶执给得多,图陶执名气大,图策划好了他这巡演,能给自己的案例库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后行走业界更潇洒,能招来更多正常的不正常的甲方用钱折磨他。
于是阮灵风又笑说:“诶,谢谢小陶老师。”
小陶老师刚才没发怒,被这么一叫,脚步一停,眉头锁紧,语气陡然上扬,听起来怒意十足:“别这么叫我!”
“……好的,陶老师。”阮灵风揣测着,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字刺激到了他。
陶执顿了顿,又说:“叫名字就行。”
“好的,陶执。”
陶执答应了让阮灵风跟着,阮灵风翌日就抱着个笔电跟着陶执出现在工作现场。行程是和陶执的经纪人陈平对过的,说实话,陶执在阮灵风跟过的当□□手演员偶像明星里,工作量不算大。
——工作量也不能说不算大,主要是其他势头正盛的艺人,总要趁着曝光高的时候多排点通告的,一天下来跑几个综艺录制现场又要去好几个摄影棚,忙得像个陀螺的,阮灵风也不是没见过。
但陶执的行程则乏味得多。一连几天,陶执都是早上睡到自然醒,下午去排练室,要么练歌,要么坐在合成器前拧各种奇怪的声音,一直待到半夜。不练歌的时候会抱着iPad靠在排练室沙发安安静静看电影,片单上什么类型电影都有,刚从院线下来的大热爆米花电影,或者长达几个小时的晦涩文艺片。
每天他还会固定抽出时间去健身房,毕竟开演唱会连唱两个多小时,对体能要求极高。不过陶执练的时看起来驾轻就熟,应该是常常来锻炼。阮灵风看他在牧师凳上做双臂杠铃弯举,上臂的肌肉鼓起来,漂亮结实却不夸张,十分赏心悦目。
除此之外,阮灵风只跟着陶执去过一次杂志拍摄,出乎他的意料,陶执在拍摄现场也不太爱和别人搭话。阮灵风原以为陶执是个意见多多之人,谁知摄影师说怎么拍,他就照着做,任人摆弄。
过后阮灵风问他:“你怎么那么听人家话?”
陶执皱眉:“什么叫听人家话?”
阮灵风将问题补充完整:“你不是挺多想法的吗,怎么摄影师说怎么拍你都听啊。”
“什么叫摄影师说怎么拍我都听啊,你先搞清楚啊,摄影师拍照,照片是他的作品,我只是他完成作品的素材,一般来说素材当然都听创作者的,这有什么问题?”说着,陶执似乎意识到阮灵风为什么要这么问,于是看上去怒气值像是要飙升了,“你觉得我想法特多?我平时做歌,想搞一场演出,那不都是我的作品吗,我对我自己的东西意见多有什么奇怪的?”
……
当晚阮灵风回到家后,把他自制的陶执档案表格打开,想了想,给原先写在行为性格那一栏里的“爱出风头,迷之自信,一点就炸,情绪不稳定”几个描述又添了备注:
“并不是完全外倾的性格,爱出风头大多局限于自己的作品,除自己感兴趣的事以外比较漠然和没耐心。”
阮灵风近来花了比较多的时间外出观察陶执,哪怕他一般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出门,总也有些事情没法及时处理。因此回到家,他也很难闲下来,得把其他该他干的活都给做了。
因为工作性质常要外出,而且阮灵风在公司的职级也比较高了,除了关键工作必须到场,平时都是弹性工作制,自行安排上下班时间。说得好听点是自由,实际上是时刻待命,在任何地方都能直接开展工作。
正忙着呢,手机忽然响了,阮灵风接到一个来自阮新雨的电话。
一开始阮新雨象征性地关心了几句阮灵风的工作,打听了一些陶执的近况——得知陶执并没有真的塌房、并听到亲哥亲口承认陶执“还可以”之后,阮新雨又能安心当陶执的粉丝了。
当然阮灵风不认为阮新雨只是想听几句陶执的八卦,如果是这样,完全不必专程打一个电话过来,微信里头随便聊聊得了。
于是阮灵风问:“怎么了?生活费花完了?”
妹妹还在上高中,零花钱基本是阮灵风给的。
阮新雨否认道:“也不是啦……不过你要是想多给点,我也不是很介意。”
“不是没钱花,那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阮新雨支吾了半天,才说:“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阮灵风顿了顿,他也不是没猜到阮新雨可能会说这个,但仍是不太干脆地回了一句:“过阵子吧,最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