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经理,你还没吃饭呢,饿不饿?”
他低头看中午的营业额,脚下突然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张雅雯离他最近,连忙去扶他。
“我去休息十分钟。”
他抽出手臂,扶着墙慢慢走进办公室。
“真可怜,伤那么重还要来上班。”
“他本来就是为了咱们店才受伤的,老板也不让他休息几天。”
“唉,谁让咱们都是出来打工的呢。”
“够了!别说了!”
张雅雯突然发飙,用力拍了下收银台。
圆珠笔骨碌碌滚落在地,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开口。
她坐回椅子上,捡起笔用力戳桌子,留下一个一个小小的圆坑。
“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了,刚才英语老师让我通知你们,报名参加全国英语比赛的同学请去三楼多媒体教室集合。好了,下课。”
“起立!老师再见!”
老师走出教室,学生一哄而散。
周云恩早上已经跟顾银杉打过招呼,自己后半个月每天都要参加英语特训才能回去,因此便背起书包往三楼走去。
一块儿去的还有班上其他两位报名参赛的同学,两人走在后面,一直发出嬉笑声。
她权当没听见,径自走进多媒体教室,里面已经坐着不少学生,占据了前面几排的位置,于是选择了最后一排。
周云恩打开书,漫不经心地浏览着。
她对自己的外语是挺有信心的,但是隔太久没有使用过,也许会退化一点。
不知道这次全国比赛的难度有多高,不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同班的两位学生也找到位置坐下,跟其他班级的人窃窃私语。
一传十,十传二十。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偷笑。
周云恩合起书本,一个个的回赠微笑,直到……
肖燃将篮球往桌子底下一扔,气喘吁吁地走到最后一排,也就是周云恩身边坐下,冲她咧出一嘴闪闪发亮的大白牙。
“嘿,听说你英语天赋很高,跟老师打包票说要拿第一?”
周云恩客客气气,“还好还好,一般高而已。”
“我看你没有机会。”
“哦?”
肖燃抽出书本扔到桌上,信心十足。
“有我在,别人最多也只能拿第二。”
周云恩对他的装逼程度刮目相看。
“要是我拿了第一呢?”
“我从来不做不可能的假设。”
“是么?那我看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
周云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肖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别的不好说,你胆子确实很大。说吧,想赌什么?”
她指指他手边的东西。
“你的小灵通。”
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她早就想要一台了,但价格足足一两千,比顾银杉工资还高,因此从来没提过。
这点钱对肖燃来说显然不算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可以,要是你输了呢?给我什么?”
“这得看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都给么?”
周云恩正要答应,突然想到某件事,护住胸口道:“卖艺可以,卖色不行。”
“哈哈哈。”
肖燃发出爽朗的笑声,引得教室里其他频频侧目。
“那就先这么定了,等你输了我再告诉你我要什么。”
周云恩无所谓,她不可能输。
英语老师走进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愣了愣,面无表情地说:
“我先把资料发下去,以后就学习里面的内容……”
特训课足足上了一个半小时,只有前半小时老师讲课,后面一小时都是学生自己做题。
周云恩不得不承认老家镇里中学和S市中学的教学水平相差巨大,如果说镇里中学的学习难度是一,那这里的难度至少可以达到五。
如果让普通乡镇中学的学生和他们同台竞赛,取得名次的机会微乎其微。
幸好她不是普通学生。
资料里的内容她看了,完全有把握拿第一。
第一节特训课结束,老师意有所指地说:
“如果哪些同学感觉自己跟不上进度,可以中途退出,把时间用在其他课程上,不必浪费在这里。”
周云恩耸耸肩,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你今天的裤子也很好看,像我家保姆的围裙。”
肖燃说。
她转过身,“你既然这么喜欢,不如等你赢了我后,把我的裤子全都打包送给你吧,怎么样?”
他怔了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云恩朝他做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回到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到顾银杉还在家养伤,便在路上打包了两份面条,方便回去就能吃。
谁知推开出租屋的门一看,里面根本没人。
顾银杉去哪儿了?
难道跟张雅雯出门散步去了?
她下楼问房东,对方说:
“你哥一早就上班去了啊。”
“上班?”
“是啊,我还劝他呢,脑袋伤得那么严重就别着急赚钱了,可他不听,非要去。”
这该死的顾银杉!怎么倔得跟驴一样?真不让人省心!
周云恩忙放下东西,跑去火锅店接他。
工作日的晚上客流量不大,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
顾银杉没什么事,站在玻璃门边上,黑色的帽檐底下是一张精致而苍白的脸。
“给我一个双人位。”
周云恩走过去气哼哼地说。
他抬头一看,惊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
“没位置吗?那你给我出来。”
周云恩将他拉到火锅店外,抱着胳膊像在训小孩。
“不是说好了休息一个月的吗?怎么又跑来上班了?”
顾银杉试图解释,“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是么?同样的伤别人要休息几个月才能恢复,就你的头是铁做的,休息一天就行了?”
“……”
“给我回去,明天再被我发现你跑出来了,小心我又揍你。”
周云恩像之前那样吓唬他,挥了挥拳头。
谁知这次顾银杉格外坚持,“我必须上班。”
“我们还有钱用。”
“不是钱的事,我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错过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他目光坚定的吓人,周云恩忍不住想起书里那些他曾经做过的事。
虽然顾银杉现在变得礼貌了、温柔了,可内里依然是那个信念与能力都远超常人的恶徒预备役吧。
他在正确的事情上付出努力,自己该支持才对。
“好吧,但我有条件。”她松口了。
顾银杉微喜,“什么条件?”
“一,感觉到身体不舒服,马上停下来休息,就算老板要开除你也要休息。”
“……好。”
“二,晚上不能加班太晚,八点前必须下班,有什么事让其他人代劳。”
“嗯。”
“三……先把这份面吃了。”
周云恩拿出面条,两人进店,去他办公室吃饭。
路过张雅雯时她特地多看了几眼。
对方既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也不像昨晚那么凶狠,而是罕见地躲避她的目光,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周云恩忍不住问顾银杉,他淡淡道:“大家扯平了而已。”
什么叫扯平了?
她继续问,但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只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夹给她。
十多天后,顾银杉脑袋上的纱布拆了,但仍然保留了戴棒球帽的习惯。
之前请假的经理钱大国也结束休假回来上班,于是火锅店同时有了两位前厅经理值班。
前厅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顾银杉主动申请去后厨帮忙,老板同意了。
某天上午开始营业,一群女孩走进来。
钱大国忙上前迎接,“你们好,请问几位?”
“你是谁啊?之前那位姓顾的经理呢?”
“他现在负责后厨。”
“那让他出来招待我们吧,他最懂我们的需求了。”
钱大国扯了扯嘴角,“好的,那你们先坐下吧,想坐哪里?”
“当然是坐我们的专属座位啊,你新来的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女孩们轻车熟路地走去窗边的沙发位,钱大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忍气吞声地去后厨找顾银杉。
顾银杉正在跟大厨聊天,两人看起来热络得很,宛如父子。
钱大国拧着眉道:“你之前上班就这样什么事都不干,只管聊天吗?客人都来了,今天运来的菜都检查了没有?”
“检查了。”
“餐具监督他们洗了一遍吗?”
“洗了。”
“那调料台有没有准备好?”
“已经弄好了。”
“你……”
钱大国找不出毛病,只好从外形上挑刺,“你天天戴着帽子影响本店形象知不知道?什么破帽子,看着跟流氓一样。”
顾银杉心平气和,“我问过老板,他说可以。”
钱大国气得直翻白眼,用力指了指,“外面有客人找你,快点去!”
顾银杉走出后厨,大厨将一切看在眼中,笑吟吟道:“你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什么危机感?”
“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危机感咯。不过工作一直都是这样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新人取代是常有的事。”
大厨拍拍他的肩,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忙活去了。
钱大国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他想了半天,拨通老板的电话。
“老板,刚才我接到客人的投诉。”
“投诉什么?”
“顾银杉他私自收取小费,弄得很多老顾客都不肯来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店里的生意非得被他弄没了不可。”
对方沉默了几秒,“你知道上个月你请假的时候店里营业额有多少吗?”
他没说话。
“比上上个月高百分之三十。”老板冷冷地说:“我想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比你心眼大,我忙得很,没什么特别的事别来烦我了。”
嘟嘟——
电话挂断,钱大国脸因羞愧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