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顾银杉的拳头已经重重地落在他脸上。
李贝德被打倒在地,眼眶立刻红肿起来。
“你他妈疯了?!”他捂着脸震惊地问。
顾银杉眼睛通红,“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个垃圾!”
“呵,我明白了!你是那个绑匪的儿子?”
李贝德哈哈大笑,“他害死了我爸爸,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想着,将来要是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让他加倍偿还。现在倒好,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握着拳头站起身,“那就看看谁更厉害吧!”
顾银杉扑过去,两人打做一团。
顾银杉年轻,正是荷尔蒙分泌最多的年纪,爆发力强。
李贝德常年健身,体力也不弱,一时间跟他打得不相上下。
不过顾银杉积攒了多年的恨意,在这一刻倾泻出来,拳脚间有种不要命的感觉。
几分钟后,李贝德落了下风,一不留神被他击倒在地。
顾银杉骑在他身上,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狠狠挥向他的脸。
拳头落在骨肉上的声音十分沉闷,听得人心惊肉跳。
“住手!”
眼看李贝德就要挂了,周云恩忍不住跳出来。
顾银杉愣住,错愕地看向她。
她跑过去将他用力推开,担忧地查看李贝德的伤势。
他帅气的脸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鼻子和嘴角都在流血,神志也变得模糊。
“你想把他活活打死吗?”
她气得转头冲顾银杉大喊。
后者也挂了彩,鲜血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流,委屈地看着她。
“把他打死了,你舍不得是不是?”
“把他打死了,你就要跟你爸一样去坐牢了!”
顾银杉的心脏仿佛被刀狠狠劈了一下,李贝德打他那么多拳他都没感觉疼,听完这句话却痛得快晕过去。
他扶着凉亭的柱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走下山。
周云恩想追,告诉他相比李贝德,自己更在意的是他的未来。
但李贝德伤得太重,她只好留下来打急救电话,等救护车到来。
幸好两人是赤手空拳的打,没有带武器,到医院检查后发现大都是皮外伤,只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
周云恩十分抱歉,亲自送他回家。
李贝德反过来安慰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那你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随时联系我,我会替他负责的。”
“替他负责么?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云恩抿了抿嘴唇,“是曾经相依为命的人。”
李贝德一愣,没再说什么。
她告辞离开,心烦意乱地回学校,从神仙观门外路过时,突然发现今天没有营业,上面挂着店面转让的信息。
不是才开业没多久么?怎么就转让了?
身边上没有可以询问的人,她又不可能去打顾银杉的电话,只好将疑惑藏进肚子里。
回到宿舍,室友们一看见她就问:
“你不是说只离开一晚上的么,怎么白天也不回来上课?辅导员到处找你呢。”
她点点头,疲倦地坐在床上。
“我已经在电话里跟他解释清楚了。”
旁边的人看见她的手,吓了一跳。
“你手上怎么有血啊?受伤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下手,应该是从李贝德身上不小心蹭到的,便用对付辅导员的借口敷衍了她。
“路上遇到车祸,我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去了。”
众人吸了口冷气。
“哪里出车祸了?快讲讲!”
“我一晚上没睡,好累,明天再说吧。”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倒头便睡。
之后她偶尔会给李贝德打个电话,怕顾银杉又去找他。
后者似乎已经放弃了,再也没出现过。
生活经过短暂的波折后,重新恢复正常。
周云恩很想给时间按下快进键,快进到自己毕业以后,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实在让她很无力。
但学习内容枯燥又深奥,她应付六月底的期末考试都筋疲力尽,再也不能像以前似的跳级了。
暑假该去哪里?
往年她都会留在顾银杉身边,或去店里帮忙,或者玩一个暑假。
今年她回老家算了,很久没有见父母,很想念他们。
就在周云恩已经决定买回家的车票时,各大新闻媒体都刊登了一条新闻。
特大贩毒案件被侦破,涉案金额高达六亿元!
周云恩是在学校机房查资料时,偶然间点开这条新闻的。
内容里的主嫌疑人厉某某,引起了她的关注。
但新闻里没有公布他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
她对着那张抓捕时拍得照片看了又看,最后确认就是厉行知。
厉行知居然被抓了?
那顾银杉呢?
他帮他做事,会不会也被抓起来了?
心脏咚咚狂跳,她立刻冲出机房,跑到没人的地方,拨打他的号码。
然而无论她打几遍,得到的都是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顾银杉现在住在哪儿的?
她跑出学校,来到神仙观转租的店面外,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对方是负责这个店的店长,告诉她自己已经辞职了,并且神仙观餐饮连锁有限公司已经被收购,老板不再是顾银杉。
他也不清楚顾银杉现在的住址,在周云恩的请求下,只提供给她之前公司在B市的办事处所在的位置。
她立即前往,但那里的情况与店面一样,人员撤得一干二净,场地也退租了。
从这方面是没办法联系上她了,周云恩想了想,干脆跑到刑警大队,向他们确认除了厉行知以外,被抓的人还有谁。
接待她的年轻警察什么都不肯说,周云恩便抱住门上的把手。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对方忍不住发笑。
“你一个小姑娘,跑到刑警大队来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吧?信不信把你抓起来关几天?”
这时一个中年警察从旁边路过,看见她不禁停下脚步。
“你来做什么?”
年轻警察立刻向他报告,“赵队,她想打听最近那件贩毒案,我正要把她轰走呢。”
赵队沉吟片刻,对她招手。
“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
周云恩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进他办公室。
“坐吧。”
对方甚至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赵队在她对面坐下来,表情凝重。
“你想打听什么?”
她也管不了其他了,抓紧机会问:
“被抓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顾银杉的?”
“没有。”
“真的?”
“嗯。”
“那我怎么联系不上他?奇了怪了……”
她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仍然打不通。
赵队看着她担心的模样,说:
“也许他已经换了号码,我们只负责调查刑事案件,这种事情帮不了你。”
周云恩苦涩地笑笑,起身说:
“谢谢您,那我走了。”
对方点头。
“走吧。”
从刑警大队出来,周云恩回想离开时对方的样子,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翌日李贝德打电话过来,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厉行知被抓的事吗?”
“嗯。”
周云恩心不在焉地看著书。
“那你知不知道,顾银杉是跟他一块儿去云南的,厉行知被抓了,但顾银杉失踪了。”
“什么?!”
她猛地站起来,图书馆里的人全看着她。
周云恩连忙收拾东西走出去,边走边问:
“你怎么知道的?”
“圈里人都传遍了,大家都知道厉行知的生意不干净,没想到这么不干净,难怪资金雄厚,敢情是发的人命财。”
“顾银杉为什么会失踪?”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有消息说他是警察安插在厉行知身边的卧底,厉行知一向老奸巨猾,这次被抓就是靠他提供的消息,也许已经暴露身份,被做掉了吧。”
她倏地停了下来,脑中全是那句话的回音。
被做掉了……做掉了……
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她想起昨天见面的赵队长,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当即跑去刑警大队。
谁知扑了个空,警察告诉她赵队长开会去了,让她改天再来。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了,周云恩进不去,便在外面路边等。
天色一点点变暗,路旁的绿化带吸引来很多蚊子,咬得她站都站不住。
周云恩不想走,去附近超市买了盒蚊香,点燃一盘放在脚边。
晚上十一点,赵队长回来了,认出她后降下车窗。
“你怎么又来了?”
周云恩见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拉开门坐进去。
“顾银杉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不是你们安插在厉行知身边的卧底么?我什么都知道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对方陡然愣住,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猜测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周云恩强装眼神坚定,不想暴露出自己对那则小道消息也没有底气的事实。
几分钟后,赵队长收回目光。
“你恐怕警匪剧看多了,跑到刑警大队来胡言乱语,快下去。”
周云恩见硬的不行,嘴巴一扁哭了起来。
“求求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见见他。是生是死总要给我一个信儿吧,我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赵队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你怀孕了?”
她哭着摸摸肚子。
“已经五个月了,我也是上个月才检查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消息,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对方深深地叹了口气,调转车头,开到一条安静的路上。
“他答应做卧底时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们保护好你。知道得太多,你会很危险。”
所以顾银杉真的是卧底?
周云恩心脏一颤,“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去年国庆节后。”
她在心里算了算,正是顾银杉开始变奇怪的那段时间。
“为什么是他?他又不是警察,甚至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把他安排在那么危险的人身边,你们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赵队长没有反驳,“他当时刚刚与厉行知接触上,是个很合适的人选。我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会同意。”
不知为何,周云恩脑中突然想起在温泉酒店时,那个突然跑过来打招呼的男人。
他是厉行知用来监视顾银杉的吧,所以他回去后提出了分手?
还有他莫名其妙要送她去留学……这些曾经令她难以理解的事,终于能解释得通了。
他为什么要答应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疯了吗?
“他真的失踪了?”
周云恩颤声问。
赵队长点了下头,随即说道:
“不过我们的人还在搜救,会有机会的,至少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已经死亡。”
“他在哪里失踪的?”
他不太想说,周云恩道:
“你告诉我吧,至少我心里能有点希望。”
赵队长无可奈何,说了个地方,她牢牢记在心里。
“顾银杉临走前强调过,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全。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厉行知被抓,十有bā • jiǔ会判死刑。他的手下为了争夺他的位置,肯定会从顾银杉开刀。抓不到他,就抓他亲近的人。他父亲在监狱里应该不会有危险,目前最危险的就是你了,幸好你们早就是分手状态,所以你怀孕的事千万不要向别人提起,否则你会变成替罪羊。”
周云恩的心早已飞到他失踪的地方去,敷衍地应了两声。
赵队长深深地看着她。
“你应该快放暑假了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遇到任何奇怪的情况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好。”
“那我送你回去吧。”
周云恩回到宿舍,翻来覆去,天快亮时才睡着。
好不容易上完上午的课,她中午去了网吧,搜索对方告诉她的地址。
那是两国交界处的一条山峦,叫姆夷山,在当地土话里是危险的意思。
山上全是未开发的原始丛林,距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三十多公里,只有边防军部队在那里驻扎。
周云恩大概地了解了一下那里的气候和地貌,想尽办法采购了一些工具。
背包、登山绳、应急灯、驱虫药、雄黄、压缩食物等等。
她在校外宾馆开了个房间,见东西放在里面,等学校一放假,便带着东西乘上去那里的飞机。
落地后徐丽华给她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到家,准备和周振国去火车站接她。
周云恩这才想起之前跟她说过自己要回家过暑假的事,只好对她撒谎。
“学校组织了夏令营,我要去国外待半个月,等回国再回去哦。”
“去国外吗?哪个国家啊?”
“额……德国。”
“唉哟,那肯定很远吧,你一定要当心啊。”
周云恩道:“跟很多老师同学一起,不会有事的……我得去跟大家汇合了,挂电话了啊。”
匆匆收起手机,她找到一辆去附近村镇的面包车。
司机是个满嘴黄牙的中年男人,色眯眯地看着她,用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问她去那里做什么。
周云恩目不转睛地看地图,“去投胎,要一起吗?”
对方满脸错愕,没再敢搭话。
面包车只到一百公里外的镇子,周云恩下车后在当地买了辆二手摩托,骑到姆夷山脚下。
那里没有修路,被车轮压出一条勉强能算路的东西,几辆警车停在那里,估计就是负责搜救顾银杉的队伍。
他们已经搜了半个月,应该已经搜完了大部分地方。
所以周云恩将自己的目标定在姆夷山北侧,那里是一片崎岖的悬崖峭壁,路况相当复杂凶险,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她将摩托藏在草丛中,回忆着自己当年特训时学习的所有野外生存技巧,纤弱的背影消失在密林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