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这个展览名也是云迹起的,当时大家起了很多名字,结果在云迹发呆时忽然自顾自嘟囔出“爱我”的时候,都静了下来。
爱我,听上去像是索求他人的偏爱。
可实际,当你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你的心,在提醒你。
“爱我。”
你该爱的,是你自己。
大家不约而同的通过了这个展览名。
展览整个主色调为白色,美术组在在柠檬黄渐变色板上取了最白的白色,并且准备了很多涂鸦颜料。
每个人都可以在外部白色的搭建幕布上画上自己觉得最漂亮的图案和颜色。
蕴含着各种反身材焦虑的,或是温暖,或是痛苦挣扎的画作和工艺品陈列在内。
展览棚子外挨着食堂,非常吵闹,可是当同学们进入展览,都非常自觉地安静下来,走动着观摩。
中央屏幕上播放着网络上那部关于身材焦虑的纪录片,以及纪录片主演女生的TED演讲视频。
“近六成的高校生都有身材焦虑的问题,其中40%以上的女生都有节食的行为。”[1]
“可能一开始只吃一个苹果,后来觉得明天必须吃得更少才行。”
“等确诊(厌食症)的时候,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开了病危通知。”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脑子里住着两个人,一个在跟你说你要吃东西,一个跟我说你不能吃东西,我每天都会活得很痛苦,然后才知道这个病叫进食障碍……”
“戴安娜王妃讲到她自己的贪食症的时候,就说食物好像在她进食的时候伸出手臂来环绕她……”
“节食减肥,最后就产生了代偿行为(暴食症),吃到食物满到嗓子,动一下就痛,一半是因为胃痛,一半是因为负罪感和焦虑,导致我最后一定要把食物吐出来……”
站在中央屏幕前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女性,其中不仅是女同学,也有很多女教师女职工。
有几个女同学看着视频,正在默默擦眼泪。
思考追溯这些痛苦的起因,有的是因为个人完美主义的作祟,但更多的是当今社会对身材的刻板凝视。
尤其是心思敏感的女性,对他人的□□会格外的在意。
大家一开始提及的词汇是“男性凝视”,但是云迹并不认同焦虑全部是被男性传播而出的,因为她想到了坦克小姐的日记,在遭受的身材嘲讽中,不全是男性“赐予”她的。
恶毒的继母,班上的女生。
传播刻板和畸形审美的,传播焦虑的,是这个社会。
在微博小红书上传播“女团腿”“A4腰”“反手摸肚脐”等等“美”的评判标准,贩卖身材焦虑以带货的营销号,随后,“卡路里”“减肥餐”“低脂”等浮现在不同博主的内容里,潜移默化地扭曲了健康的审美。[2]
都无需遭受男性凝视的反感,女孩子们被这些东西影响后,自觉地就追随了不适合自己的,亚健康的审美标准。
而同样,接受了这样畸形审美的女生们,会带着迷惘的目光,以同样的审美,去审视其他女生。
所以最后,到底是谁让她们受伤的?
伤害人的皮鞭不知经过多少人的传递,最后鞭笞在她们那细腻又脆弱的脂肪皮肤,疼在心里。
凶手从不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阶层。
要怎么治愈自己?
简单,也不简单。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的腿一点也不粗,一点也不弯。其实之前我也是个不敢露腿的人,女孩子都是越夸越自信的呀
我们明明在年轻又肆无忌惮的年纪,为什么却在认识美的这条路上走得畏畏缩缩又磕磕绊绊?
我们或许在美颜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可是我原本就是那个样子的啊,让所有人满意是不可能的,做自己吧,开心最重要。
人的器官是需要脂肪保护的,身上每一块肉都长得有意义!
摒弃病态的审美,正视自己,从选择爱自己的每一天开始。
只有先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
这些,都是他们这次的展览想要表达的东西,展览很小,想说的话却很多很复杂。
张挚柔和宁叶彤都参加了互动环节,分享了自己关于身材焦虑的经历。
张挚柔因为生病天生吸收食物养分的能力就很差,严重的时候骨瘦如柴,也被人起过类似于“骷髅女”的绰号,她曾因此行走在抑郁的边缘,进食要靠强迫自己往嘴里塞,往肚子里咽,感受不到任何吃的乐趣。
但她是个很懂得与自己交流的人,她通过品尝各地美食培养出了吃饭的兴趣,后来心情好了,肉也就一点点养起来了。
宁叶彤还是处于身材焦虑的困局中的人,但是,可以说是通过整个展览的筹办过程,通过聆听这么多女生的心声,她如今在台上露着十分开怀的神情。
云迹胸前挂着社团人员的牌子,环胸站在台下的远处,望着她。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的宁叶彤,一定与以前不同了。
正午太阳正烈,但偶然掀起的风依旧凛冽。
冷风掀动她鬓角的头发,云迹拢紧了些身上的羽绒服,呵出一口温热的白雾。
展览办得相当成功,影响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抬头,望着时晴时阴的天。
冬天的天总是雾蒙蒙的,掺了灰调的白。
最近似乎要下雪。
越是这样全部圆满的场景下,越是热闹纷扰的环境。
云迹下唇抿起,眉头稍抖。
她不想承认,却没办法不承认。
越是这样的热闹下,她就越思念某个不在的人。
好想他也在。
好想告诉他,自己做成了一件还算了不起的事。
就偷偷在心里想一下,就堕落的想一下。
云迹叹了口气,转身,抬头。
下一秒愣住。
黑色风衣,白色毛衣。
骆杭漆黑的目光等待已久,终于与她的视线隔空相接。
他就站在她背后几米之外。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风衣更显的他人高身薄,颀长而立,单手抄着风衣的兜,站得松垮。
寒风掀起他风衣平驳领的边角,给了仿若画中人般杵着的骆杭一抹生动。
站姿懒散,他的眼神却深邃又诚笃,再对上她眼睛几秒后,他挑起眼尾,不羁笑意渐起。
他在用眼神说:一直看着你呢。
云迹的心脏突突突地在跳。
这个人总是这样,总会做出一些让她难捱悸动和雀跃的事。
那么恶劣,那么可恶。
就是不让她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