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忽然发动了引擎,车身因惯性后仰,车窗玻璃上的雨线倾斜,那名大开地拦在廊道上的死侍,忽然动了动嘴唇,像是在低声吟唱一首远古的史诗,宏大庄严,但又阴冷潮湿,在狭小的车厢内往复回荡,仿佛回荡在黑雨下的青铜古钟里。
宛若被重锤击打了天灵感,楚子航闷哼一声,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板上,松开了手中的黑伞,痛苦地抱着头,整个人蜷缩起来。
大脑深处,凌乱的青紫色线条像是无数蛇在扭动,仿佛古老石碑上的象形文字,它们活了过来,精灵般舞蹈,种种他在最深处的梦魇中都不敢想象的画面在眼前闪灭——
额间裂开金色瞳孔的年轻人躺在黑石的王座上,胸口插着白骨的长剑;少女们在石刻的祭坛上翻滚,发出痛苦的尖叫,好似分娩的前兆;黑色的翼在夕阳下扬起,遮住半个天空;铜柱上被缚的女人缓缓展开眼,她的白发飞舞,眼中留下两行浓腥的血……
像是在太古的黑暗里,看蛇群舞蹈,那些蛇用诡异的预言向他讲述失落的历史。
而那名死侍得意地笑了,他后方的黑影们纷纷落座,趴在椅背上,笑着望向这头,像一群来寻乐的观光客,一同吟唱起那段悼亡者的史诗,明明宏大而沧桑,却透着童谣的快乐。
仿佛有吐露红芯的铁黑细蛇,爬满了车厢的每个角落,缠住了楚子航的脖子,湿黏地收紧,要从他的嘴巴钻进喉咙。
“这是‘灵视’,你桀骜的血统被唤醒了,这是那个男人留给你的宝藏。”
一对强有力的臂膀从背后伸出,将楚子航强行从地上抱回座位。
温暖的手落在楚子航的肩头,楚子航在这一瞬间居然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在冰冷的风雨中他撑着伞,身形单薄,手心下的世界却无比温暖且安静。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世界似乎更清晰了,同时耳畔落下少年温柔的声音。
“哥,别怕,有我。”
一片剔透的美瞳被轻轻地抛落,太古的金芒从车厢尾部绽放,雨夜的阴冷被驱散,锐利的气从少年笔挺的背透出,右眼恢弘如日,将一众死侍眼眶中的金光逼退三分,他们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为首那位仿佛被大山压住了脊椎,微微弓腰,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像是卑微的臣子遇到了他无上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