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散修确实会带着凡人修行,以一些能够强身健体延寿的丹药作为交换,雇用对方作为自己的仆役照料起居,这种情况虽然不常见,但只要活得够久偶尔也能碰上。
有素质的修士会提前挑明了说,丹药强健身体就已经是极限,若是能念法决也可以驱使别人画好的符,但这条路就仅限如此,无法牵动灵气的人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学习。敷衍一点的则根本不在乎凡人的想法,如果对方愿意偷师就尽
去学,时间一长总有一日会放弃——至于这其中的心境变化,那是一个人自己的修行。
这两种情况的好坏优劣暂且不论,倘若有人一开始就说“跟着我能学仙法”,不管你才能资质好坏都有机会,那对方势必是有所图的,并且这种所图不太正派,因而才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骗人。
“能确认对方有道行吗?”
江之月问。
“据说是个穿着灰衣服的修士,前些日子来过镇上,只不过没待多久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刘管事说:“大家都以为是来寻霞山派的,就没怎么注意,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布匹店的女掌柜哭得眼睛发红,见了尹新舟和江之月之后就想往地上跪,又被人架起来按在椅子上。她颤着声音说话,说是担心自家女儿让人骗了去,听说有些心坏了的修士会拿活人来练药,用凡人的寿元来补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的囡囡哎——”
对方看上去又像是要哭,周围又有人来劝,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尹新舟走远两步,压低了嗓音:“拿活人来炼丹,当真有这种情况?”
“我入门的时间跟你一样,要是你不知道的话,那我也不知道啊。”
江之月说:“不过我小时候倒是见过有人用米粉团子装作丹药骗钱,说是吃了之后就能有法力,足足卖三十灵石一颗。”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得记这么清楚?”
“……你觉得呢?”
江之月幽幽看了她一眼。
尹新舟捂脸:“……我大概猜到理由了。”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当中,至少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否能称得上好的消息:凡人拐子骗了凡人,这属于仙门懒得插手的凡人争端,而一旦事件升级为了“散修在山前镇里闹事把别人家孩子骗走”,那么她们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去给门派去信请求援助。
尹新舟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在黄纸的反面匆匆写下几行字,又三折两折将其制成一只纸鹤,猛然一吹气,这只纸鹤就噌地一下从她的手中站了起来,迈开两条长腿咻咻跑远。
“能直接送到门内的急报站。”
尹新舟说:“不过考虑到他们的处理速度和反应时间,估计还得再写一封信。”
“你打算叫人来帮忙?”
江之月问。
“嗯,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空,毕竟单凭你我二人,若是和别的修士对上,估计走不了几招就要完蛋。”
尹新舟摊手。
她的第二封信打算写给李婉和。
按照正常的委托与处理流程,第一只纸鹤所传回的情报会在门内审阅之后形成一份正式的任务委托书挂在问道台,等待哪个修士看到之后揭榜出山。这一来一回就要消耗不少时间,真等到那名修士被逮到伏诛,估计这几家丢失的孩子也早就凶多吉少了。
因此她需要手动加速这个流程:提前挑好一个合适的揭榜人选,能够即刻出动,并且还能有足够的武力。
尹新舟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徐望是个符修,且最近被按死在了雷符阵的事情上,在批量生产新剑之前岑守溪估计不会让他有机会出山走动;而窦句章的年龄又太小,将这样一个比自己还矮些的半大孩子叫出来打架,她总有一种在雇佣童工的错觉。
她在信里对李婉和写道:帮我这个忙,我能插队优先给你的剑升级。
这是个剑修很难拒绝的理由。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这种通信形式没有办法实现实时沟通,虽然尹新舟心中笃定对方十之bā • jiǔ愿意答应,具体要落到实处还得等回信。
而在等回音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
尹新舟开始原地准备引
雷符,争取增加一点自己的战斗力,而江之月则开始四下打探起“零基础修仙”的相关事宜。虽然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骗子在哄人,但竟然还真有人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听上去确实挺像骗子的。”
对方自有一套逻辑:“但我既没钱又没仙根,能骗我什么呢?顶多是寿元——但那修士看着又不像是缺了寿元的模样。”
江之月:“……”
她很想摇晃着这人的衣领,说谋财害命谋财害命,在对方没财可谋的情况下剩下的那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好看,对方的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讷讷道:“……我这不是也没去嘛。”
“以后也别去,修行之路如悬索登天,自不可能有那捷径,任谁说有近路走,定是诓你的。”
她强调。
从这个人口中,她打听出来确实有人在暗中招募弟子,口径一致表态说人人都可以修仙,长生不是梦想。对方兴许确实有几分道行,也能展示一点术法,比如让手中的符纸凭空自燃之类——不过尹新舟在听说这一点后非常不屑,表示只要有点白磷,她没入仙门那会儿也能做得到。
“所以你觉得是凡人骗子?”
江之月问。
“都有可能,先做两手准备吧。”
尹新舟回答,真要是凡人拐子,她就要在山前镇好好宣传一波反诈骗手段。
外援李婉和果然出现在第二天一大早,这次的委托被认定难度不高,因此只来了她一个人——毕竟无论是会抓普通人的散修还是人贩子听上去都挺掉价,不像是正经仙人所为。
而没有依托仙门的散修,修为一般都不很高。
头戴朱钗的女修冲着江之月打了声招呼,两人互相自我介绍之后就迅速投入了工作当中。她从袖中掏出一只绘有彩条花纹的瓷碗,取了这家失踪姑娘的贴身衣物泡进水里,半个时辰之后又将这水倒入碗中,最后在水面上轻轻放上了一枚松针。
松针漂浮在水上,尖头幽幽摇晃了几圈,最后定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这个方向。”
李婉和说:“这种松针是靠生气定位的,人应当还活着。”
话音刚落,昨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老板娘就又要哭。
李婉和决心立即追上去,结果尚未行动就被尹新舟按住了手腕:“换个地方再测一次,松针有夹角的话就能算出具体距离了。”
“测出距离有什么用?”
她问:“反正我还是要朝着那个方向追上去。”
“咱们中又没人会御剑。”
尹新舟说,她顶着另外两人的目光:“如果路很远的话,至少来得及叫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