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是来喊姜略言下楼帮忙的:“你爸爸在楼下和邻居吵起来了。”
姜略言一想到自己老爸喝醉酒的样子,太阳穴突突地跳。将手机一扔,赶忙跟着姜母一起出去。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姜父像个泼妇一样在邻居吵架。
两方都有错,代驾把姜父的车停在了车位上就要离开了,但住在车库里的一个老人死活不让代驾把车停在这里。
一来二去,就吵起来了。四周围观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不少人站在阳台上看。
对方老人甚至报警了,说姜父打他。
姜父一听就恼了:“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说着就要冲过去,姜略言生怕到时候动起手来更麻烦,姜父这喝多了的人一点刺激都受不起,到时候真要动手了,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她和姜母两个人死死地拉住了姜父,一家三口全成了小区围观人眼里的猴子了。
姜母为了拉住姜父摔在地上,姜略言抱着自己老爸的大腿不让被老人挑衅刺激的姜父上前。
警察来了,解救了狼狈母女两人。只是他们来了也不过是从中调解,随后就让姜母和姜略言把喝多了姜父扶上楼。
喝多了的男人一身蛮劲,挣扎的时候把姜略言手都掐破皮了。
电梯里人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明天一定要让那个老头跪在自己面前道歉,洋相尽出。
姜略言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然而他让人最反感的一面也出现了。啰里啰嗦地开始述说自己的郁郁不得志,说他上级领导的坏话,在他醉酒后的认知里全世界就只有他聪明,别人蠢钝如猪、同事不过就是一群会拍马屁的应声虫,没有自己的主见思维。
然后他总会说“如果是我,我就会……”,但这话就像是当代年轻人说“等我有钱了……”。
但他终究还只是一个为了避免中年失业危机,又没有猎头想要挖角,只能待在公司闲散部门的自大鬼。
他眼红曾经和他同期入职人的工资,但又不屑他们的高工资不过是因为当初内斗的时候明哲保身,他一边鄙夷他们胆小怕事,一边又恨自己当初站错了队伍。
张炜在他所著的《河湾》里有这样一句话:一方面是知识爆炸,另一方面又出奇地无知。
这话和姜父是多么的契合,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
面对自己丈夫的这些唠叨,姜母的耳朵早就起茧子了。这么多年她也早就认了,只是丈夫一直不愿意面对现实。
电梯很快就到了,姜父还在啰嗦。
姜略言打开门,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小声点,不要吵到邻居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啊?”
偏今天在公司里姜父又碰壁了,去后勤交维修单子,结果那个老女人是个势利眼,对着他冷嘲热讽。
姜略言刚将门打开,突然一股力从后面传来她人往前一冲,被姜父一脚踢倒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教训你老子?你吃的用我的,还教训我了?当初你妈刚生下你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给丢了,你个不带把的死丫头,念书不行就知道跟老子顶嘴,我他妈抽死你,让你跟我顶嘴……”
姜略言捂着自己的腰,那一脚姜父一点力气都没有收着,着地的膝盖也隐隐作疼。
一扭头,她看见姜父将皮带解下来。耳边传来母亲的惊呼。
“你这是干什么啊?”说着,她抱住了姜父的胳膊,一边喊着姜略言赶紧回房间。
姜略言望着自己老爸,她立马起身冲进厨房从沥水的架子上取下菜刀,刚走出厨房就看见姜母被姜父推到在地,那个可笑的“顶梁柱”正朝着为他生育孩子为他洗衣做饭的女人挥动着皮带。
“来啊,你不是要打死我吗?”姜略言举起菜刀,一刀砍在木质的餐桌上,她扯着嗓子喊道,“看我们谁先死,对着自己老婆孩子挥拳头你有什么本事啊?在你领导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会在家里和老婆孩子抱怨。”
她声音很大,说完嗓子都是火燎燎得疼。
姜母和姜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姜略言,菜刀折射着客厅的灯光,姜父怔住了,久久没说话。
闹剧今日档于晚上十点九分落幕,姜父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房间,仿佛他不是害怕了而是不想多说,这是他挽回自尊的可笑办法。
姜略言把姜母搀扶起来,姜母看着菜刀心有余悸:“言言,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你同意吗?”
姜略言没说话。
这话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每次姜父一打人,姜母就会想要离婚,可只要姜父再给她一丁点甜头,她就心软了。
后来拖到了半百的年纪,姜母又觉得离婚没有必要了,可还总是会这么说但早也没有真正动过离婚的念头。她又为自己找个理由,一个无比完美的理由——“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离婚了”。
为了她。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拔高了她自己的形象。
姜略言明白,这不过是姜母在以后每次和姜父争执之后,悔恨当年没狠心离婚时一个宣泄找补的理由。
可为什么非要这么说呢?仿佛她是姜母所有悲剧的来源。
为什么答案不能是她懦弱呢?为什么不能是她骨子里的奴性呢?
姜略言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手机很烫,界面一直亮着,她还一直在小队里……
语音也没有关掉。
陆应淮全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