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楹用脚点了点地上的行李:“听见了?你跟这些该扔的行李没有区别。”
女鬼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前一刻,她还在为他们的眼泪感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心就跌落了谷底。不过,她也没有时间疑问,因为下一刻她就被画楹招过来摔了出去。
等女鬼再睁眼时,她已经上了婆母的身。
对,其实她一开始回到家,最想做的事就是抱抱夫君的,女人下意识抱住了他。
沈君义毫无察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拥着母亲低声道:“娘,我跟你说那些话不是想让素云死的,你说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把她推下去了一尸两命,现在就让我马上回去找书琴,我心里也不舒坦。我原本就是想,不知道怎么跟素云说,等我当了官,如果书琴同意,就把她接过去做小,那她就能过好日子了么……”
书琴是谁,婆母把她推下桥去的?女鬼浑身都僵住了。
随即婆母的记忆一股脑地冲进了她的眼前,原来之前沈君义回来过,他对母亲坦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几年,他有了一个相好的,是隔壁镇上县官家的小姐。
那位小姐家境殷实,相中了沈君义。
沈君义并没有高中,同乡告诉他,京中可以买官,只要有钱就可以做官。他回来后大醉了一场,跟他娘说,读书无用,县官家有钱,县官家的小姐也喜欢他,只要娶了那位小姐,他是可以去买官的。只不过有一个问题,他之前跟人小姐说,自己发妻早亡,现在发妻不但在,还怀有身孕,这没法解释了。
他跟母亲说了那个叫做书琴的小姐,言语之间很是喜欢。
他说书琴小姐温柔善良有主见,说书琴小姐懂诗词与他吟诗作对很般配,他说他不全是为了钱财,是真的很喜欢书琴小姐。
女鬼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随后在婆母的记忆当中知道了自己的死亡真相,吊桥是做过手脚的,那日婆母说想出去走走叫她同行,就在桥上佯装摔倒引她去扶,然后趁机将她挤下了吊桥。
侍奉多年的婆母,从少年时就喜欢的夫君,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糟糠之妻,女鬼这时候想起了日常生活当中的磕磕绊绊,难过的时候,她也曾哭泣,他也曾不耐怒骂最后摔门而去。
书琴小姐是县官家的小姐,温柔善良?吟诗作对?
可她柳素云也曾是县官家的小姐,是城里有名的才女,如今家里一地鸡毛,她哪有心思与他作诗。
他没能实现当初私奔时许下的诺言,还那样施舍般的说让她做妾就是好日子了,可是,当年如果不是跟他走,她原本过的就是好日子啊!
愤怒,不甘,委屈,刺痛,女鬼的心中的恨意终于翻滚了起来,她推开沈君义站了起来。
顶着他母亲的脸,女鬼幽幽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了他一样:“沈君义,当年我不顾父母阻拦与你私奔时,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爱我对我好的啊!”
“你,你是……”
沈君义趔趄了下才站稳,听着母亲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看她脸色铁青,吓得又一股屁坐在了地上。
女鬼步步向前:“当年私奔,我爹娘找到我们对我说,沈君义手无缚鸡之力,家中贫寒,一日两日你能跟着他吃苦,一年两年或许也可以,那十年八年呢,就算你心甘情愿陪着他吃苦,他光只是靠读书,若无出头之日,他能一辈子对你好吗?现在你是县官家的小姐,穿着体面,言谈得体,他日你容颜不再,再无青春,你们两个日日相对,还能一直欢喜吗。”
男人步步后退:“素云,真是你吗素云!我错了素云我错了!”
女人双目赤红:“当时我护着你,说你可以出人头地,辩解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自古以来就鲜有人能,人的一生,多是碌碌无为,就算你做不到,只要你爱我惜我,我就值得。现在想来,我错了……是我错了。”
女鬼指着他,凄厉道:“你发过毒誓的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向前一步,刚要去打沈君义,魂魄却突然被抽了出去,女鬼重新回到了画楹的身边,还拼了命地扑向男人:“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放开我!”
老太太的肉身离了她的魂魄立即昏倒在地,沈君义的动作定格在了仓促逃走之前,是个向前爬行的模样。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如今畏畏缩缩的模样就在眼前,哪还有什么风姿。
画楹木然地看着这一切:“阴阳两隔,你不能伤害他,否则就不能转世投胎了。”
女鬼愤然,直撞着无形的墙:“怎么任他杀我,我却不能杀了他吗?”
“嗯,你不可以,”画楹眼底终于有了丁点笑意,“但是我可以,所以,现在你告诉我,杀了他,是你的愿望吗?如果是,我来帮你实现。”
少女裙角微动,她的模样慢慢袒露在了男人的面前。
她垂着眼帘,负手看着已经吓得失禁的男人,笑意甚浓,此时此刻就等着一个答案。
而女鬼,这一次没有犹豫。
“是,这是我的愿望,帮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