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原本的要求是她婚后必须在家当家庭主妇,后来不知道谢瑾成跟他妈说了什么,才答应让她留在公司上班。
“茵茵,我妈养我这么大不容易,我们就让她省点儿心,好吗?”谢瑾成摸摸她的头,态度稍软,“还是你不相信我能养得起你,非得自己挣钱?”
姜思茵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瑾成握住她的手,叹了声:“走吧,别让我妈等久了。”
谢母正在包间和几个太太们打麻将,叫姜思茵过去学习学习,因为从小没人教,她对麻将一窍不通。
“这个得学会,否则以后跟瑾成出去社交,你不能和别的太太玩儿到一起去,净给他丢人。”谢母以前的话言犹在耳,姜思茵撑着犯困的眼皮在旁边看。
昨晚吵了架整宿没睡安稳,紧接着又累了一天,她现在只想找地方躺着,奈何还得强行打起精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母让她去泡壶茶。
一出包间门,姜思茵就垮下肩膀,短暂地放松下来。
端茶回来的时候,姜思茵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正欲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
是那几名阔太太,还有她的未来婆婆和男朋友。
“现在的小姑娘心气儿是高哈,嫁得这么好,还得要面子,搞什么dú • lì女性那套,那点儿工资够给你们谢家塞牙缝的吗?”
谢母唉声叹气道:“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哪是我们能左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瑾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媳妇儿你得好好管教啊。”那位太太矛头指向谢瑾成,语气虽是开玩笑,却有点尖锐刻薄,“不然将来真进了门,惹家里不太平的。”
“刘姨说的是,我跟我妈都商量好了。”谢瑾成嗓音温和地笑道,“现在得先稳着她,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很多事情就不由她说得算了。公司是我的,还不就我一句话的事儿?”
手里端着滚烫的茶壶,姜思茵却觉得从心口凉到四肢百骸,茶壶嘴冒出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汹涌出来。
一屋子人夸谢瑾成孝顺,还有人给他传授驯妻经验,姜思茵就像是整个人被困在不透气的玻璃盒子里,下一秒就要窒息。
那些声音尽管模糊而遥远,却一字不漏地进了她耳朵,里面有谢瑾成的笑声,昔日的温情脉脉只余下凉薄的讽刺。
等双脚终于找回力气,她仓皇地逃离包间门口,回到茶水间,却不慎被地上的水渍滑了高跟鞋底,托盘上的茶杯掉到地上,碎成一片片残骸。
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姜思茵慌忙蹲下去,边抹眼泪边收拾残骸,视野模糊中被扎伤了手指,也顾不上,疼痛感隐隐约约的,像做梦一般。
突然被谁家疯赶玩闹的小孩从后面撞了一下,姜思茵用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刹那间钻心的刺痛在掌心蔓延开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一片血肉模糊,茶杯粉碎的残骸深深地嵌在里面,和她原本白皙的手掌几乎融为一体,然而身体本能的排异反应让她每分每秒都承受着煎熬和剧痛。
出租车上,手机响个不停,来电显示谢瑾成的名字,她索性关掉了手机,世界才安静。
“姑娘,你手没事吧?”司机师傅看到她手掌包着丝绢依旧渗出来鲜红的血,满脸担忧。
姜思茵在发呆,几秒后才迟疑地摇了摇头:“没事。”
司机师傅加快了车速,没到十分钟,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这个点急诊楼人已经不多,挂号都没有排队,大厅里空荡荡的,她循着指示牌走向左边走廊。
第一间诊室亮着灯,里面却没人,不远处有间房门半掩的专家诊室,姜思茵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清冽得像不染尘俗的山泉:“去左手边第一间。”
从掩门的角度她刚好看不见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这样说话似乎也不太礼貌,于是她稍稍把门推开一些,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同时抬起来的精致桃花眼。
君子端方,龙章凤姿,古人说的也不过如此吧,而因为白大褂的加持,显得他更清冷如玉一些。
姜思茵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手掌的痛感令她清醒过来,看着对方认真解释道:“那间没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医生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好似呆怔了一下,但那阵情绪晃得太快,对方也不形于色,她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
她看着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把刚刚写字的笔合上,放进胸口的衣兜:“过来吧。”
医生戴上了口罩,只露出那双精致漂亮的桃花眼,看不见那双抿直的薄唇,会显得他人有些阴柔,但目光是坚毅而镇定的,阴柔的表象之下能给人一种放心托付的安全感。
同样是男人,姜思茵不禁想到了谢瑾成。
和这个人比起来,谢瑾成长得不算好看,顶多算是五官端正,但她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从三年前在绝望的医院病房遇见,她生命中一切的温暖都和他有关。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温暖开始变了呢?
她想不起,脑子里一片混沌,连同那些恩爱和温情的过往也逐渐被抽离,变得酸涩而空白。
恍惚中,她听到山泉般清冽的嗓音,仿佛一双微凉的手按在头顶上,力道温柔。
“姜思茵。”对方叫她挂号单上的名字,才将她飘忽的思绪唤回来,“要给你清创了,可以吗?”
姜思茵后知后觉,木然地点了点头:“嗯。”
医生望着她,眉眼里像藏着星星:“会有点疼,你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