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下站着的都是刚下了战场的南疆士兵,甲胄尚未脱下,身上还残留着沙场上沾染的血迹,此刻肃然静默,整整齐齐地站在行刑台下。
整个刑场安静地令人胆寒。
他被押在台上,眼睛环视着周边怒目瞪着自己的士兵,被百夫长按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抖动着。
而被众将领簇拥着而来的皇太女,脚蹬一双攒金绣缎面靴,提着一把闪着凛凛寒光的长刀,信步而来。
那般淡漠的模样,倒不像是来处置叛将,而是来闲逛一般。
瞧着反倒让人心生惧怕之意。
立于跪着的副将面前的皇太女,眼眸如寒星一般,冷声数着他的罪状。
“闻鼓声不援,见旗令闭城门,不顾城门外将士们的生死。此乃一罪,悖军。”
手腕一抬,锐利的刀刃便抵在了他的脖颈后处。
他此刻已然是听不清叶姝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耳边都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与敌军密谋,泄漏军情,背弃军阵。此乃二罪,叛军。”
“这两桩罪状,随便哪一桩若是让全军覆没,你便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叶姝压下了刀刃,嗓音古井无波,“你可认罪?”
跪在叶姝眼前的副将无力地低下头,说话声都在颤抖,“罪臣,认。”
“既如此,那便上路罢。”
叶姝抬起手,银光乍然的刀面上映照着她冷厉的眉眼,手起刀落,沾着血的头颅便应声落地。
几滴血不可避免地溅开来,落到了叶姝的眉眼间。
行刑台之上的太女,一袭玄色衣裳,姝丽如画的脸上沾了几点血迹,白得如玉,红得不祥。
本就冷着的脸,硬生生被那墨色的衣袍承托出几分煞气来,让人清晰地意识到军规森严,绝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
人群中的一个小兵抬眼,就看到了叶姝这般淡漠的神情,薄唇抿得很紧,几乎成一条线,在叶姝若有所感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恢复成了木讷的样子。
行刑结束后,三军中的百夫长随意指派了两位士兵去台上清理血迹和尸首。
被点到的其中一位士兵垂着头,走到了那瘫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前,伸出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来。
准备回将军府歇息的叶姝看到那个士兵的身影,却停下步伐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兵的身影和体型有些熟悉。
尤其是那双手,是一双看着洁净异常的手,实在是不太像常驻于沙场间厮杀的士兵的手。
已经抬起了尸体一边的士兵不动声色地低垂下脑袋,将自己本来就涂得灰扑扑的脸更是藏进了阴影之中,但看到那失了脑袋的尸体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些许嫌弃之色。
身旁站着的另一位士兵看到他脸上显露出的神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的五官,才发现他五官生得深邃,轮廓也是线条明朗的。
这位早就是军营中老油条的女兵朗声笑了两下,宽厚的大掌拍了拍这位看着大概是初上战场的小兵肩膀,还问道:“好姐妹,我看你眉眼间生得不太像中原人,你身上莫不是有西域胡人血统不成?”
他猝不及防地被这有力的一巴掌险些拍得一个趔趄摔在那尸首上,连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勉强地冲着身边自己这位同袍笑了笑。
“是了,我父亲是胡人。”
两个人一边抬着这具尸体往板车上走,一边说着话。
“我就说你身形这般高挑,和我们中原人不挑一样,果真如此。”说着,她抬起手将尸体往板车上一扔,拍了拍手上不可避免沾到的血迹和灰尘。
显然这个女兵在军营中连夜行军,早就憋闷了许久,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唠嗑的对象,那嘴便像连珠炮一般停不下来了,“太女殿下可真是神武非凡啊!南疆的副将,说砍脑袋就把那该死家伙的脑袋给砍了。”
只可惜和她同行的小兵是个木讷寡言的性子,只是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脑中又不由得想起了,沙场上叶姝那般英勇杀敌的姿态,还有方才斩首叛军的冷厉模样,只觉得愈发思念起她了。
城门外的一处水潭边,方才那个抬尸体的小兵坐在一块青石之上,用力地搓洗着自己的手和身体,沾了血的手泡进凉凉的水中,血丝化开消散在水面之上。
若是此刻有路人恰巧路过此地只怕是会被吓到,因为只需要趴伏在青石上便能看到解开衣襟后,这位小兵那淌过晶莹剔透水珠子的脖颈,以及那微微凸起的喉结。
谁能想到,也不知是谁家的小郎君,竟然胆大包天地到男扮女装混入了三军,皇太女前来南疆支援的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