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次回京时日很短,她只来得及拜别先帝棺椁,便又匆匆将要回到边疆。
辞别那夜西平王入了凤栖殿,请见了新帝。
面前站着的就是书中的原女主,叶姝同父异母的皇姐,在多年前封了西平王驻守边疆,三年才能回京一次觐见参加宫廷家宴。
此刻她脊背挺直地跪在叶姝面前,脸上尽是西域尘土带来的岁月沉淀之感,只是看着叶姝时的眼睛,宁静柔和,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血亲的妹妹一般。
叶姝自然是知晓为什么叶珺若会心甘情愿地镇守边疆,因为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她原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男侍诞下的皇女,那位男侍诞下皇女本可晋升位份,可惜却难产而死。
而后饱受宫廷仆从欺凌的叶珺若,被叶姝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病弱早逝的凤君收到了名下,也因此叶珺若自幼便心怀感激,很是疼爱叶姝。
叶姝连忙扶起她,“皇姐,此次好不容易回京,不住几日再走吗?”
叶珺若看着眼前长大了不少,前阵子还一战成名大败南蛮的皇妹,摇了摇头,笑道:“陛下.....臣该走了,边疆战事繁忙不可一日无将,正如这凤朝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话落,她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叩首,朗声道:“只臣在一日,便永葆陛下山河安稳,无畏生死!”
无论是出于姊妹亲情,还是君臣之情,这都是她的本分。
叶姝的手搭在她肩头触及了冰凉的甲胄微顿,叶姝又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
似乎叶珺若为她传递出来的情绪感知,和女帝的是一样的。
弥漫在心尖时,是温暖的。
她有些怔愣地按住了胸口,缓慢地笑了起来。
这是亲情。
同叶珺若此次夜谈,叶姝才知道她在西域早就迎了位小夫郎入后院。
看来原书中,宋朝意为了夺得叶珺若的真心,只怕是极有可能把那个她珍视的小夫郎给杀了。
也难怪叶珺若会那样恨他入骨了。
国丧礼仪一切置办结束后,按照惯例,伺候过先帝的尚宫本该分得都城一处田产,安心养老。
但出乎叶姝意料的是,尚宫陆音竟然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此生不出皇陵。
叶姝的眸光落在堂下跪着请辞的陆音,唇微抿,自然是准允了。
在宫中二皇子因感念先帝崩逝,抑郁而终的消息传出宫后,满城哀伤。
无他,皆因二皇子菩萨面心善的美名,早已享誉京城。
但这般令人哀伤的消息,却并没有让人意外,因为二皇子身体本就孱弱,素来深受先帝恩宠。
先帝离世,他跟着一同去了,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百姓们不由得担心起了新帝的情况,初登基本就事务繁重,还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只怕是会悲痛之下心肺受损。
在传出薨逝的消息前夕,叶姝犹豫了。
她知晓了叶江知的决定后,当夜就去了烟云阁。
夜深了,烟云阁的水榭之上,叶江知披着银蓝色的披风,竟是倚靠着红栏睡着了,手中滑落到青石地面上的棋谱被晚风肆意地翻看。
长夜漫漫,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使得宫中寂然的高台楼宇像是烛光照着的一处处剪纸暗影,愈发寂寥了。
夏日的亭中微凉,烛光将细碎的柳枝树影投到他柔和的脸侧。
叶姝站在庭前静静地看了许久,然后一阵风吹过,将她的思绪全部唤回,她走过去坐在了他身侧,替他拢了拢披风。
叶江知的睡颜是很好看的,一如庙宇中的玉像,只不过是慈悲为怀的菩萨,闭上了清透的眼。
叶姝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翻乱了的棋谱。
叶江知睡眠向来是浅的很,大抵是因着儿时那些宫仆,他们总喜欢夜半将无所依靠没有恩宠的小皇子吓醒,将人吓得病上一场才心满意足。
但他大概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因而只是温和地看着叶姝,睡眼朦胧地看清是叶姝后,倒像是放了心一般,往她身上轻轻靠着再度睡了过去。
“阿宁......”
“皇兄,在这睡着,怕是会着凉。”叶姝轻声呼唤着他,看他睡得这般沉,索性也就放弃了。
因为平时,还从来未没有看到过叶江知这样温柔包容的人,任性一回的模样,就连拥着自己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倒像是生怕伤着了她。
观心正好也是要来传膳的,看到叶姝噤声的手势,便没再说话,反倒是进了殿中取了一床天丝被。
叶江知经常在亭台中或是柳树下睡着,所以观心早已习惯了,这床天丝被就是他小憩时常盖的。
怕叶江知睡迷蒙了,翻身掉进荷塘中只怕会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叶姝轻轻扶着他倒下,让他枕在自己膝上,指尖搭在他绸缎般的墨发上。
直到宫中仆从打上了灯笼,叶江知陡然惊醒。
才发现自己在叶姝怀中睡得那么沉,如玉的俊颜上不由得染上了几丝绯红。
“皇兄.....”叶姝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想好了?”
叶江知缓缓坐直身,理了理睡得有些散乱的青丝,然后转头看着叶姝温声道:“阿宁,早前母皇知晓你我二人之事,给出这条路的时候,阿兄便选好了。”
他望着叶姝时,眸光柔到了眼底最深处,令人动容。
“只是此去,皇兄你便不再是......皇室中的二皇子了。”
“但我会是阿宁的夫郎,不是吗?”叶江知噙着柔和的笑意,回复了叶姝的犹豫
再三确认了叶江知的选择后,二皇子薨逝的消息,就这样传出了宫外。
因为国丧后,一切礼仪从简,连登基大典都是如此,更何况一个皇子的丧仪。
只是百官眼中自然是看得到的,接连遭遇了两位亲人离世的新帝,形容憔悴,身形瘦削似是一片枯叶般,倚靠在门前。
登基大典上,身着厚重吉服和冠冕的叶姝拱手,一步步稳稳地走向顶端的金鸾座。
新上任的尚宫觅竹手持金鞭,挥舞起来时破空的声响尖利,噼啪一声地敲在了地面上。因为大典简化,只有听起来声势十分浩荡的号角声,混杂着鞭破空的啸叫声。
大道两侧的礼官放出了手中捧着的七彩锦鸡和象征凤朝吉祥的白孔雀。
初登基的女帝坐于金鸾座之上,上半张脸还带着少女的灵气稚嫩,下半张脸沉淀出岁月静谧之感,融入人群时温柔亲和,不融入热闹独坐时坚韧隐忍,清冷到似乎傲视一切,无人能入她眼。
当真是将这种矛盾的气质融合于一身,却无丝毫违和感。
白孔雀飞过时,落下了一支雪白的羽毛,女帝抬手抓住羽毛时神情清冷淡然。
堂下站立着的众人远望着那金鸾座上意气风发的女帝,只觉内心一同荡漾了。
而人群之首中穿着侧宫绛红吉服的阿奎勒敏锐地发现了叶姝腰际别着的宫绦,还有隐于其中的金铃,脸上的笑意愈深了。
新帝登基,后宫册封,身为侧宫容色出众的阿奎勒理所应当地成了贤容昳德四君中的昳君。
形貌昳丽,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