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跟可敦的家是同一个地方的啊?”其其格懵懂地问,“那肯定是个极好的地方,养了好多的美人,还有盼娣姨姨,婉儿姨姨,兰娘姨姨……”她有意哄她娘高兴。
蜜娘的确是笑了,“对,中原是个极好的地方。”
“等我长大了,我陪你回去。”吉雅拉着哈布尔走过来,伸手抱住蜜娘的脖子,像她哄他一样轻轻拍背,“娘你别不高兴,等我长大了就陪你回家。”
“哎。”蜜娘听了他的话心里又酸又涩,哽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不回了,有了你们我的家就安在漠北了。”来时走过的路她已经记不清了,她的家在哪个方向她都辩不明。
回去也无用,全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走吧。”她站起身看了巴虎一眼,“刚刚是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男人点头,“去拜拜敖包吧。”
“好。”这次蜜娘应的干脆又爽快。
军队路过时已经祭拜过,敖包前堆放的牛羊血还没干,血腥味招来了一大群嗡嗡嗡的飞虫,地上散落了许多白骨,多是牛骨羊骨。大概是商队来往都会祭拜,敖包上扎的彩绸是鲜亮的,在风里发出哗哗哗的响声。
“走了,回去了。”三圈走完,她双手叠放在胸前躬身行了个礼,转身朝巴虎和儿女身边走去,这个地方,她以后就不再来了。
“哈布尔我抱。”巴虎取了马背上搭的袍子把小儿子裹住,先抱了其其格和吉雅上马,“要不要我抱你?”
也只是嘴上询问,手已经抱上了蜜娘的腰,用肩膀顶着臀,双手一举,人就落上了马背。
“走了,回家了。”日头西落,风里还带着暖意。
一路骑快马,到家了天也黑透了,锅里有金库老伯留的饭菜,热一热就能吃了。
其其格和吉雅已经是走不动路,坐着椅子身子趴在桌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叫。
“先吃饭,吃了饭我烧水让你们都泡泡。”巴虎先后端了四碗饭到桌上,家里五个人,也就他和小老三走路没有异样。
“我大腿应该磨破皮了,你俩呢?”蜜娘问。
“我不知道。”吉雅摇头,裤子里夹了一层的棉,应该是不能磨破肉的。
但饭后脱了裤子一看,娘三个的大腿都泛了红血丝,扔在桌上的棉絮也染了红。巴虎拿来金疮药小心地给他们撒在伤口上,“不疼吧?”也就是家里的这几个人能让他这么小心,换成是他自己,药都不带抹的。
“不疼。”蜜娘摇头,自己用手指慢慢的把药粉抿在流血的地方,黏在伤口里的棉絮也一点点扯掉。
抹药不疼,但揉腿筋的时候她疼的嗷嗷叫,眼泪花子都疼出来了,其其格和吉雅也不例外,从他爹手上脱身后,还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几声。
巴虎大笑几声,两手抄起蜜娘领着哈布尔往外走,“早些睡,累了一天了。”出去了用脚带上门。
哈布尔手上还拎了两只鞋,颠颠的跟在后面进了隔壁毡包,被抱上床了,好奇地去扒他娘的眼皮,看她有没有哭。
“小三子,你干嘛?”蜜娘去咬他的小胖手。
“嘻嘻。”哈布尔只笑不说话,自己钻进被窝,“我要睡了。”
“行,你睡吧。”就一句话的功夫,她脱了里衣搭在床柱上,躺下就发现小胖墩已经睡熟了。
孩子没烦心事,都是倒下就着。
没了孩子说话,屋里的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巴虎是因为心虚,吉雅都能说出要陪蜜娘回家的话,他那时哪能不知道怎么说最能安慰她,只是不敢承诺罢了。
“你怎么回事?还生我的气了?我那时是心情不好才吼你的,你别往心里去。”蜜娘以为是他心有芥蒂,从她不耐瞪他之后,两人眼神再对上都是他先撇开头。
“不是,我心眼没那么小。”巴虎脱了衣裳搭在椅子上也坐上床,靠在床柱上思索了一会儿,郑重地说:“你要是想回中原看看,等其其格和吉雅大一点,有个十三四岁,能操心家里的事了,我带你跟着商队回去走一趟。但是先说好啊,你回中原了不能不回来了。”
“怕我不要你?”蜜娘支起身倚在男人的胸膛上打趣,看他严肃正经的表情也收起了笑,“安心吧,没打算再回中原,回家的路我已经忘了。”
“可以跟着商队走。”
蜜娘摇头,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逃难的时候是南是北我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