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唱歌难听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女阴也不是没有这么巫,不参与祭祀不当巫医就好了,别的活她们也不是干不了,但她们的难听是在正常范畴内的,多练练也能把一些耳熟能详的歌唱得有模有样,可风漪的问题是,她不完全是出在找不到音准之类的问题上,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
但具体出在哪里,反正五长老听完风漪唱歌后回去又是占卜又是翻书也还是没能找出问题所在。
“这有什么难的,”二长老听完洒然一笑,“交给我吧。”
她说着,慢悠悠啃了口被放在桌上晒干了还没来得及装好的、口感甜丝丝的药材,五长老把药包递给她,连忙把盘子拿走,免得药材被她给祸害了。
“小气。”二长老轻啧一声,这才提着药包,拉着风漪走了。
比起五长老几乎把自己房间都变成药房的风格,二长老的房间就宽敞华丽得多,这是因为二长老把属于三长老的房间给打通了,用她的话来说,月巫的活她也干了,凭什么月巫的福利她不能也享受?
二长老把药包扔给风漪:“去,帮我煎一帖。”
风漪左右看了看,才看到角落处的药炉,这明显就是摆着好看的,墙面都没有被熏黑的痕迹,风漪想了想,才道:“我拿去给侍女煎?”
二长老奇怪看她:“难不成你还想亲自来?”
风漪无言以对,她就这么把药扔给她,难道不是想让她去煎吗?不过想想也对,她就没干过几次这种活,谁会放心让她干这种事。
她出门随意叫了个巫过来,将药包交给对方,对方显然对二长老的屋里突然出现某个人的情况习以为常了,二长老是很懒的,每次想干什么又不想动时,都会直接将人给抓到屋里去,这种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情况,一开始还会让人慌上一阵,后来也就习惯了。
二长老屋子的门是真正的石门,不需要搬开,而是正常的、需要推拉的门,风漪进去后将门关上,转身时却突然吓了一跳:“你是谁?!”
二长老是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非要说她跟大长老五长老的区别的话,就是她没有大长老耳背的毛病,也不像五长老那样头发白中还掺着一些黑发,身体还因为长期弯腰捡药而驼背,看着是个很健朗的老太太,但此时靠在床边拿着盘野果吃的女性却是个至多不到三十的年轻女性,头发是很有光泽的白发,披散着犹如绸缎,坐姿不太正经,白皙的手上指甲还被染上了红色的丹蔻,五官并不艳丽,相对她绛紫的衣着来说还有些寡淡。
“瞧把你吓得,”二长老扔了颗果子给她,“慌什么,这屋里除了我还有谁?”
她前面说话声音还是很熟悉的苍老声线,说到后面声音就毫无障碍的变得年轻了起来,带着点低磁、略沙,但听着就知道是属于年轻人的声音。
风漪睁大眼睛:“二长老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二长老摊手:“毕竟之前那副模样才更让人尊敬不是?”
风漪将信将疑,女阴确实是尊敬活得岁数长的人,但超凡者却不在这个范畴内,活得久看起来还年轻才更证明她的强大,怎么也不至于隐藏容貌吧?
不过这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风漪只好奇问:“大长老她们也这样吗?”
“当然没有,她们就长那样,”二长老道,“我是吃了驻颜草。”
“那为什么她们不吃?”风漪记得,大长老她们也不是不爱美,现在都还会保养,至于什么衰老更符合自然规律,风漪觉得她们应该是不在意这一点的。
“因为我吃了独食,”二长老理直气壮,“你当这玩意儿是野草吗?随处可见。”
风漪:“…………”
这下风漪懂了,二长老在外面隐藏容貌,纯粹是怕其她长老越想越气,逮着机会看到她就把她揍一顿吧,难怪日月巫明明不需要保持神秘,她出现的频率却比大长老还少。
她看了看二长老的头发:“那为什么头发不是黑的?天生的?”
“当然不是,”二长老随手将头发挽起来,抱怨道,“因为驻颜草不管这些,老五又不帮我调能染头发的染料。”
风漪顿时无言以对,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感觉这些长老都不太正经的样子。
二长老并不在意风漪怎么想的,本来她还想再装一装的,但一想到天天在手下面前装就已经很累了,再加一个岂不是更累?于是她就放弃了。
她把最后一颗野果吃掉,才牵起风漪的手:“跟我来。”
她一跨步,眼前的景象顿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们进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虚无的空间。
风漪刚想问这是哪儿,虚无的空间中,突然而然便有数颗星辰从虚无中诞生,星光朦胧间,闪闪烁烁,带来一种格外梦幻的视觉盛宴。
它们互相之间组成了一条围绕着人的星河,是一种让人震撼失声的美丽,风漪好奇的触摸了一下流动的星光,有一种绸缎、水流滑过手掌的柔和触感,让人有些忍不住沉迷。
风漪问:“这是什么?”
二长老说:“这是星河。”
风漪:“……可是星空它不是不长这样吗?”难道是这个世界的不一样?
“因为这是我心目中的星河,”二长老面不改色,半点没有装x失败的觉悟,她抬手敲了风漪一下,“那不重要,闭上眼,仔细聆听。”
风漪哦了一声,闭上眼沉心感受起来,她入定向来很快,一开始还什么都感觉不到,渐渐的,她仿佛能‘看’到,那一颗颗星辰中萌发的生机,那是来自春天的第一缕春风;是秋季的第一场烟雨;是飞鸟飞过了暮霭与晨曦,是自然之景,自然之音。
风漪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
二长老将手放到她的后背:“张嘴,顺从本心。”
风漪微微张开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不自觉掌控肌肉声带去唱歌,就是一种发自内心、自然而然涌现出的声音,一种不成曲、不成调,很特殊的吟唱。
那是种苍凉、古老又悠扬的感觉,像是游在深海孤寂的鱼,又像是游在云海,腾云驾雾的雷。
风漪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
这是我发出的声音?
不对,这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二长老胡乱揉了揉风漪的头:“这不是唱得很好吗?”
风漪恍恍惚惚:“可是祭歌不是这样唱的啊。”
“你管它干嘛,你想怎么唱就怎么唱,你自己懂就行了。”二长老不在意道。
风漪眨了眨眼,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是:“祭歌不是唱给女阴娘娘听的吗?”
“我们一年到头要唱那么多回祭歌,女阴娘娘哪有时间听?”二长老怜爱道,“这是唱给我们自己听的,我的傻大王,你还把老师教你的当真了?”
“……这、这样吗?”风漪有些恍惚,这是把图腾当信仰的女阴人能干出来的事吗?风漪是很清楚,女阴确实是从上到下都很相信女阴娘娘的存在的,所以她忍不住问,“这样不会对女阴娘娘不虔诚吗?”
“当然不会,”二长老理所当然道,“我们又没有真的将消息传达过去,女阴娘娘怎么会听到。”
“好、好吧。”风漪干巴巴地道。
二长老将她的头发揉的乱糟糟:“女阴娘娘也很忙的,祂平常哪有空来听我们闲聊,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毕竟如果真的是会传达给女阴娘娘的祭典,五长老哪会想着去作弊,实际上,这种祭歌也就是意思意思的汇报,跟普通人唠家常差不多,絮叨絮叨这一年的收获,与其说是告诉女阴娘娘,还不如说是给女阴的百姓一个交代,是她们内部的一场活动,哪里需要费尽心思将消息传递给女阴娘娘。
二长老当初成为长老的祭典时,她就是瞎唱的,仗着别人听不懂放飞自我,实际歌里的含义全是夸自己的,歌词根本意义不明,她的某个学生研究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当初唱得祭歌毫无意义,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
风漪无言以对,她本来以为自己曾经合唱光张嘴不出声就已经够敷衍得了,没想到女阴竟然更敷衍,不过想想也是,她还奇怪呢,巫语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她们怎么唱得不重样的,有些风漪听不懂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合着其实那根本就不是巫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