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让他们活着,毕竟本来就是工具,不合格的工具,自然只有销毁一条路可走。
人与妖之间没有生殖隔离,但两个不同的基因想要孕育出合格的下一代,也是需要不断的试验的,就像风漪前世培育的那些品种猫品种狗一样,当时已经有人开始驯化野兽帮助自己了,所以这个猜想自然也有人提出来,然而当时人族已经诞生出了巫,因此这个猜想也一直只是猜想,毕竟当时的人是如此的厌恶妖族,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要走这一条路。
等后来巫道大兴,又有图腾战士出现,自然而然就更没有人在意这些了,抓到了妖不是吃了也就是抓去跟别的动物配种,培育出一些温顺可控的动物,再不然就是被一些贵族拿去当宠物,没有谁会审美猎奇到跟妖展开什么禁忌之恋。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妖,但那些妖通常都是鲛人赤鱬这种看起来像个人的。
所以风漪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有半妖的存在,还被‘培育’得如此成功。
风漪只能用培育这个词来形容,以她狭隘的审美观,她实在很难想象什么人能这么重口,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利益这一个借口。
当然,风漪也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道理,只是她实在没法接受这种禁忌之恋。
虽说在风漪前世就不缺人妖相恋的素材,不仅人跟妖,人跟鬼的凄美恋情都不是一种两种,可那些那个不是建立在那些非人生物都是能把自己变得人模人样的前提下的?
但在大荒,根本没有妖能变得人模人样。
风漪为此无语凝噎,然而这是孟极巫仔细确认过的,因为不是专业的,她们还请来了专精的巫三司会审,结果都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更让她们难以理解的是,戈莓体内血脉竟然达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平衡度,精确得就犹如并非机缘巧合诞生,而是人为的一般。
而让巫有些疯狂的是,戈莓外表看着并不强大,可她竟然拥有着跟妖兽一样的肉身强度,虽然女阴经常被别人说是披着妖兽皮的人,但她们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并非如此,除了力量强一点与普通人根本没有区别,能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纯粹是因为她们早早就做过忍痛方面的训练,所以才不会因为受伤而影响行动。
可妖兽不同,绝大多数妖兽,它们的皮毛本来就是一层不弱的防御,力量稍弱的人连破防都做不到。
可戈莓却不同,她体表的一层皮,竟然起到了跟妖兽皮毛一样的作用,要知道,那可是人皮啊!只有想办法磨出一层厚厚茧子才不会那么脆弱、不会那么痛的人皮!
再联想到女锤提供的信息,她们有理由相信,戈莓甚至还继承了妖族才有的天赋神通。
如此疯狂,如此完美的‘造物’,让她们看着戈莓时两眼都开始放光。
风漪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她并不觉得人的表皮脆弱有什么不好,这反而才体现出人无穷的适应力,妖有妖的优点,人自然也有人的优点,而且武道中不乏能炼出铜皮铁骨金钟罩之类法门的方式,比起依靠外力,风漪还是更喜欢这种完全依赖人体本身而打造出的防御力。
所以,她也并不觉得戈莓这样是好事,至少,戈莓感知疼痛的能力是远低于正常人的,巫给她取血她甚至连感觉都没有,津津有味的吃着东西,可要知道,很多生物仅仅依靠一个小小的口子就能要了人的命,细微的疼痛都感知不到,那也注定了她只能走大开大合的道路,与任何感知、精细搭边的道路都不能走了。
当然,对方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如果她的这种状态真的是人为创造出来的话,风漪从她的身上发现了一点曙光,一点,让所有女阴人都能拥有她所具备能力的曙光。
要知道,风漪能有蛇尾,能有种种神奇的能力,都是因为她的血脉比起其他人的稀薄要浓郁得多,也因此,她的情况才无法复刻,毕竟血脉是天生的,生下来什么样之后就是什么样,并不会出现‘返祖’这种情况,确切的说,返祖也是依赖于资源的。
风漪并非没有办法替人做到这种‘返祖’,但其中消耗的资源却难以预料,那完全是得不偿失,人体内的造血能力不停的在给身体更新换代,如果她能掌握住这种平衡的话,未必不能让别人变得跟自己一样。
要知道,按理来说,造血虽然是有规律的,可同样也是‘随机’的,所以哪怕戈莓一生下来体内的妖血和人血是平衡的,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不该仍然这么平衡,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以某一边的血脉为主,另一边为辅,会有个具体的偏向,而不是平衡。
所有的平衡,都是后天达成的。
人体内那样精密的器官合作模式,照样会因为生病、熬夜而无法平衡,哪怕修炼之后能随时随地保持平衡,在受伤时也仍然会产生倾斜,所以戈莓这种情况,自然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两种完全相斥的血脉,是很难完美融合还一点不对当事人造成影响的,可戈莓的行为举止却跟普通人差不多,完全没有不协调之处。
可这不该没有弊端的,无论是在风漪看来,还是巫看来,这显然都是不合理的、
由马和驴繁殖诞生的骡子没有生育能力,由老虎和狮子生下的狮虎兽或虎狮兽仍以一方为主却寿命短,有着严重的基因遗传缺陷。
而戈莓,竟然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问题,本身就是一种问题。
最关键的是,按戈莓所说,她还是被人故意送过来的,这实在有些太巧合了。
并且,戈莓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身世,甚至在巫的结果公布时,自己甚至比巫还要愕然。
不过因为一切的消息来源都是来自于戈莓自己,所以巫也没有全信,仍然持有一定怀疑态度。
风漪想了想,让人把戈莓放了,除了不能出城以外并不限制她的行动,又派了人盯着她,毕竟这不是短期内就能解决的问题,既然如此一直把人关着也不是什么事。
更别提戈莓竟然还有着跟妖兽一样的饭量。
要知道,超凡者的饭量已经很惊人了,可戈莓的饭量竟然更惊人,与一些以饭桶闻名的妖兽没什么区别,让巫高度怀疑她另一半的妖血很可能就在这些饭桶妖兽当中,不然她们想不通戈莓为什么能这么能吃。
看看她们女阴的蛇,吃一顿管一年的都有,从来都没让她们为此烦恼过,有时看她们过得惨还能去接济接济她们,哪像戈莓这样食量这么恐怖?
风漪也是基于此才让人把戈莓放了,养着吃白食不太好,吃这么多,力气一定很大,肯定是能搬砖养活自己的。
戈莓自己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是一个极其随波逐流的人,也是十足的乐天派,被关了这么久没什么抱怨,被放出来更是没有因此松一口气,甚至在发现吃不饱后,一度还想回去配合巫做研究。
用她的话说,她还是第一次尝到吃饱了是什么感受。
这也让巫对她的生长环境产生了一定的猜测,毕竟得是什么环境才能让人连饭都吃不饱啊?
但想想对方的食量,她们又觉得她吃不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戈莓在发现自己回去无果后,便缠上了女锤,当然,在这之前,她其实是把风漪当成目标的,只是后来发现确实没法接近风漪这才忍痛换了目标。
对此女锤也并未对她‘另眼相看’,同情心这种东西女锤并不会对非女阴的子民产生,更别提戈莓还这样可疑了。
不过,两个直肠子长期相处在一起,风漪倒不怀疑她们以后会不会相处融洽,至少如果戈莓展现出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的话,大概还是能融洽下去的。
……
…………
入夏之后,几家冰食殿的生意重新变得火热起来,比起去年,今年的夏季倒是没那么热,这主要是由于风漪让鰕姑和砗磲人配合当了一回洒水工,让每天太阳最热时进行着人降雨,像洒水车一样把路面打湿。
砗磲人的贝壳有着很神奇的空间力量,能装下很多东西,而海水更是取之不竭,拿来洒水还谈不上什么浪费。
不过砗磲人虽然能在水中自由穿梭,还有着强大的空间能力,但一上岸她们的速度甚至比乌龟还要慢上几分,因为它们需要抬着自己的‘家’走,她们自己根本无法从自己的砗磲中走出。
因此,上岸之后得有人拎着它们才能做事,不像水母鲸鱼它们,在空中看上去跟在水下没什么区别,仿佛仍然生活在水中一般。
但比起它们的实力,它们的功能性足以让人忽视掉它们身上的所有缺点,甚至,那些缺点也变成了优点,因为这意味着它们好掌控。
结束了一天的修炼之后,风漪在殿上听着众人的汇报,女阴没有朝会,要紧事她们直接就找过来了,不要紧的她们就等哪天风漪问了才可能会说,为了显得稍微正规一点,风漪选择了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小会就是她们自己聚在一起探讨,探讨出的成果再拿到大会上说。
子鼠道:“大王,我们在十万大山里新发现了一座还未被挖掘的灵矿。”
“蛇越,”风漪看向对方,“就由你带人过去吧。”
“诺!”
风漪撑着下巴,听着她们汇报动向,过了会儿才看向侠亶,主动问道:“亶卿,在女阴呆得可习惯?”
侠亶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回禀大王,亶并无不适,就像在家一样。”
对鰕姑来说,侠亶在不在鰕姑国其实没什么差别,毕竟以往每逢大事也是由国师做主而不是他,所以如果风漪让国师长居女阴,或许会有人不安,但让侠亶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此外,风漪并未剥夺侠亶的王位,他对外仍是鰕姑王,只是这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封号了,毕竟如今只有一个国,那就是女阴,而鰕姑,只能是鰕姑城。
“那就好,”风漪道,“那些战士们呢?若有任何问题,你们尽管开口便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拘谨。”
侠亶迟疑了一下:“亶觉得,他们应该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虽然侠亶觉得他们每天训练似乎挺累的,但每次女阴的图腾战士热得脱衣服时,他们看上去都……嗯,反正大概还是高兴的吧。
鰕姑的图腾战士是什么情况风漪自然早就知道了,所以闲聊上几句之后,风漪话锋一转:“孤听闻,你们与一些国家不合?”
鰕姑加入女阴的消息并没有被广而告之,所以在外界眼里,鰕姑国仍然还是原来那个鰕姑国,因此,像以往那样,他们开始在鰕姑国打秋风了。
毕竟鰕姑国临海,别的不多,盐是不少的,而在别处买盐,价格是不低的,自己晾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自己家有余粮,但谁会闲余粮少?
反正夏季事少又火气旺,给自己找点事泄泻火自然是应该的。
侠亶脸色一暗,以为风漪是不满,抿了抿唇才道:“鰕姑城确与一些国家有矛盾,还请大王放心,我们不会给女阴带来麻烦的。”
“不,你弄错孤的意思了,”风漪诧异地看了侠亶一眼,心道看来国师确实没怎么教他,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她微笑道:“孤只是想让你给它们排个序,然后,先选出一个你最不喜欢的国家。”
侠亶愣住了。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前几日四长老给他讲的故事。
那个故事,其实并不跌宕起伏,简单复述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势力的消亡,继而,其它势力懂得了什么叫规矩。
而教他们规矩的人,是女阴而已。
四长老说,不懂规矩的人,也没必要去学会什么叫规矩。
那堂课给了侠亶很大的震撼,因为鰕姑在有外敌时,第一反应都是该如何避让,将危险降低到最小,而女阴,在教外敌该怎么守她们的规矩。
而现在风漪想要做什么,无疑,是很明显的。
而这,仅仅是因为对方对鰕姑并不算严重的骚扰?
侠亶本能的觉得有点不敢置信,毕竟严格来说,对方还是很懂分寸的,所有事都在规则内,至少表面上看都很合乎情理,毕竟他们也不想把鰕姑逼急了来个两国大战,仅仅是让鰕姑恶心,却又因为实力而不得不选择忍耐罢了。
弱国向来都是如此,要不是对方怕逼急了兔子咬人,甚至连讨价还价的可能都没有。
身为鰕姑名义上的王,侠亶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是跟鰕姑所有人一样,他们想的是,自己将这件事给解决了,以免让女阴觉得他们是个麻烦,毕竟,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与一个国家对上。
而她们并入女阴的事更不能被知道,因为两个国家的联合,足以让附近的势力为此坐立不安,因此而产生针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鰕姑是打算像以往那样解决的,却没想到风漪会主动提起,还似乎打算用另一种方法解决。
侠亶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感到了一种难言的干涩和……隐隐的激动。
见侠亶不答,风漪也不以为意,她从王座上站起来,对侠亶道:“好好想想,然后选一个出来给孤。”
她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大殿,蛇越直起身,兴奋地拍了拍侠亶:“大王说得对,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侠亶有点懵:“选一个国力最弱的?”
蛇越诧异看他,她有点失语,像是第一次感觉到了男女思想上的差异,过了会儿才很平静道:“大王说,选出一个你最不喜欢的。”
通常来说,最不喜欢的,往往都是最强的,因为只有强者,才能肆无忌惮,让人厌恶又无能为力。
蛇越舔了舔嘴角,仿佛已经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可问题是,跟强者打,才痛快啊!不然跟砍柴切瓜一样,那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