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书生听后,脸上反倒更多了些期盼:“安阳公主待字闺中,又是当朝唯一嫡公主,谁若能娶得公主,那岂不是一生富贵,荣贵故里?仅凭嫁妆,身后几辈子孙都不愁了。”
薛君忧一时无言,他甚至万万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个书呆子的说词弄得哑口无言。
这还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薛君忧心里轻叹口气,哪怕是个木头,也一下子不想和他闲聊了,好在没过多长时间,等艽儿牵着毛驴回来,也轮到他们进行盘查入城了。
......
薛府坐落在帝都南城,再向南七百米就是皇宫的乾清门。这里住着的都是清一色权贵,甚至连四品以下的京官都没有立足的资格。薛家之所以住在这儿,还是父亲在十年前皇帝剿灭北狄时,以捐赠粮草为名,向朝廷捐了两千六百万两白银才受天恩,被当朝陛下敕封了这座宅邸。
冷冷清清的一条大街上,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连排的碧瓦朱檐,那些个守在兽头大门前的卫士,各个见了薛君忧和艽儿,都像是在看两个乞丐,生怕他们靠近再惹上什么秽气。
薛君忧带着艽儿逐一从街上经过,走到第七家的时候就是薛府。好认,府前一个侍卫没有的就是他家。不过让薛君忧意外的,还是他出去之前没搬过来的邻居。
那气派恢宏的门脸儿就自与别处不同,三间兽头朱红大门,门前站着十来个虎贲持戈郎,门上高高挂着一鎏金匾,匾上金晃晃大书“安阳公主府”五个大字。
薛君忧心里暗暗想道:“这可真是家有恶邻。”
领着艽儿走到两家隔着的侧巷里,然后二人走到一处角门前。
薛君忧抬手敲了敲门,多少接点地气儿的角门被推开,正站在里面的是个撑伞中年人,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偏胖,面白脸圆,留着一小撮八字胡。
这人眉目眼熟,却又格外陌生。
薛君忧愣了一下,好奇地看着那人,支吾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里面那位倒是一下子把他认了出来,连忙走出来帮忙撑伞。
“三少爷!是您吗?三少爷!我是老金啊!小时候常带你去街上买书看的管家。”
“哦——!”薛君忧不禁大吃一惊,抬起手指了指他,记得十年以前,金管家还是个男性魅力十足的青年,现在怎么就成中年三高人群了呢。
“原来是金叔儿,你怎么......变得这么富态了?”
老金笑了笑,脸上不再有魅力,只剩一股子憨厚气儿,“吃得好,睡得香,逢年过节,老爷夫人还给发红包,这没啥糟心事儿,肩上一轻,肚子就重了嘛,哈哈。”
“那你可真得小心点儿三高了。”
“哈哈,三少爷还是没变,总喜欢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快进来,快进来!别再着凉。”
薛君忧微笑着,跟老金朝门里走去。伴着老金朝远处一招手,一群下人冒雨跑过来帮忙牵驴拿行李。
一直跟在身后的艽儿,也很懂事的半佝着身子,随二人进府。
等从一边抄手游廊进去,再一路往里,只见林院渐深,亭阁楼榭,青池杨柳映入眼前,景致很是精美。而沿路遇着的下人丫鬟,一见管家和贵客来了,都是屏气静声的守在长廊旁行礼,一点也不比宫里调教出的人差。
“艽儿,这里是烟云花廊,我爷爷起的名字。因为它是用花墙分隔的,连接整个园林的道路,使园里有界非界,似隔非隔,不过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时时刻刻都能从这里望到那一处烟雨青池。”
怕艽儿来到新地方紧张,趁着和老金暂时没了话题的间隙,薛君忧回头,给她抬手远远指着那一处很深很广的青池杨柳。
顺着少爷指的方向看去,艽儿抬眼望见那道美景。
绵绵落雨扎进,引出层层波澜,水面上,已是袭来一片朦胧雾气,似烟非烟,似云又非云,给她一种朦胧模糊的意境,直直叫人遐思无限。
老金也再度接过话茬儿,对着那烟雨青池发出一声感叹:“是啊,没想到三少爷十岁离家还记得......此名也是取自,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太老爷也是想告诫薛家子孙后辈,一切烟云皆为身外物,有起也有散,不必重视,就算离去也无须想念。”
气氛一下有些感伤,薛君忧笑了笑,看向老金,关心问道:“奶奶这些年身体怎么样?”
老金点点头:“好得很!她老人家啊......天天惦记三少爷呢。这不,前些日子五公主拜访,带回了您的消息,天天让我在角门守着迎您呢。”
说到这里,薛君忧脸上多了点愁容,冲老金开口再问道:“父亲母亲怎么说的......”
“昂!老爷夫人啊......”
正说着,突然急匆匆过来一个丫鬟,在老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他脸色一变,赶忙直起身,冲薛君忧说道:“哎呀!瞧瞧我这脑子,夫人让我赶在正午之前去商行拿来上月账本给她看,这一下雨给忘了。”
“账本不是一向由父亲过目吗?”薛君忧随口问了一嘴。
老金解释道:“老爷又在渝东郡相中几处金矿,正在外地谈价钱,所以最近商行都由大少爷打理,夫人不放心,就让我去拿来上月账本给她过目。”
薛君忧连连点头:“那金叔儿你快去吧,反正我自己也熟悉路。”
“那可不行!怎么说三少爷离家十年了。”
说着,老金把手中竹伞塞给丫鬟,急急切切吩咐了句:“带三少爷去见夫人。”
话音刚落,老金抬起双手,冲薛君忧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薛君忧静静望着那道背影,胖了,慢了,但还是像之前一样,憨厚实在,事事都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