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吉统捏着眉心,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管家来找他,府邸内的艾草已经见底了,最多两天,就没有艾草可用了。可疫病何时结束仍看不到头,没有艾草,大司府怎么办?他怎么办!
汗水从额头滴下,管家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甚至来不及敲门,他推开门冲进去激动地大喊:“大司!泰拉逽勇士来了!”
吉统放下手,有点懵:“什么?”泰拉逽?他听错了吧,“塔琪兰回来了?”
管家眼含热泪,摇头:“库伦格吉没有回来,是泰拉逽勇士来了!他带着帝玛塔的勇士来帮助我们了!”
吉统迟钝的大脑努力消化,接着他腾地就站了起来了,因为动作过猛,他坐着的椅子被他弄出很大的声响。吉统激动地喊:“他在哪!”
管家正要说就在后面,吉统就听到了走道上皮靴踩地的声音。泰拉逽因为有一条腿是假肢,他踩地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吉统绕过书桌往外大步走,还没走到门口,一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外,那一刻,吉统的眼前模糊了。
“泰拉逽……”
只一眼,泰拉逽就知道吉统现在有多糟糕。他不废话地说:“赫颞夫人和塔琪兰都很好。我们的人都在城外,你马上下令允许他们进城。我们带来的补给物资和辎重在后面,我要立刻带人去接。”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拍在吉统的怀里,上面详细地写着抗疫、防疫的方法和寨拉穆部落这一次抗击疫病的经验。
图尤城的城门大开,巨魔象的号角一声声吹响。前来支援的帝玛塔人策马,跟在巨魔象身后,急奔入城内。街道两边住宅楼的窗户一扇扇打开,躲在窗口的人们惊异地看着入城的帝玛塔人。巨魔象带来的大地震颤同时震动着他们仓皇不安的心。
并不清楚阿木音和自己母亲关系的吉统得知阿木音是寨拉穆部落的一位狼首,还感动寨拉穆部落对他如此义气,竟然还派了一位狼首过来,并且还有一头巨魔象!别的先不说,这头巨魔象一进城,就能震慑住城内的牛鬼蛇神。
顺利进城,阿木音留下巨魔象,骑马带了50名勇士去后方接补给队。吉统大司本也打算出人,被阿木音拒绝了,理由很简单,迪罗特人的马太慢。
泰拉逽这一来,吉统大司就吃了定心丸。根据泰拉逽给他的那本珍贵的记事本上记载的方法,吉统迅速组织人手。同时,他放心地把图尤城,甚至整个利恪部的医护交给随行来的额松统一指挥。威尼大部大一些的城市都有音筒,很多命令可以更快地发布下去。
额松没有浪费时间,在泰拉逽这边安排好后,她就带着人,带着几个空的术宝箱去了城外的隔离点。
帝玛塔人的到来很快在图尤城传开。带队的还是塔琪兰大师的帝玛塔男人。图尤城闭门不出的权贵们立刻派了代表前去大司府。
“哈!”
另一边,端瓦齐驾驭着另一头巨魔象,带着阿必沃和科伦岱、寨拉穆部落的勇士、战士们向帖业部的部都克尔克乌里城赶去。端瓦齐这一队全部轻装简行,只带了他们自己必须的干粮和干净的水,没有带任何其余的物资。巨魔象和魔兽们的伙食就在路上解决,能抓到什么就吃什么。帖业部在寨阔部和桑朱部之间。相比之下利恪部距离亚罕最远。
同样有巨魔象开道,没有人敢来打劫他们。之所以派出的两头巨魔象都来到了威尼大部,没有跟去伊甸,最因为伊甸有机车。图拉森他们护送奥拉大公进入伊甸境内后,他们会乘坐机车前往伊甸都城雅典。战马可以上机车的货运车厢,巨魔象绝对不行。再加上奥拉大公是归心似箭,帝玛塔人的战马要比巨魔象跑得快,这样他们路上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伊甸。
※
桑朱部部都城外的一个特殊的隔离点内,卓坦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疫病来袭,卓坦哪怕是卫将的孙子,感染了痘疮也要被送到隔离点。唯一和普通人的区别是,这个隔离点内更干净,照顾病患的医者也更多一些,卓坦还可以住单间。在这个隔离点的都是合萨热城城内染病的权贵。可是权贵又如何,熬不过去,一样是死。
卓坦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他都不记得自己被送来这里已经多久了。他只记得被带走的时候母亲在哭。他依稀看到,父亲的眼里也满是泪水。他不怨阿爷和父亲把他送来这里,他不来,在家中可能会感染更多人。只是……就这样死掉,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好想,再去一次亚罕……好想……再和阿必沃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他是如此的怀念亚罕的严寒,怀念亚罕雪季的暴风雪……可是,他再也,去不了了……他就要,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动起来
乌哈根的爷爷是詹台家的一个小管事。因为是本家的小管事,所以在詹台家的奴仆里算是有几分颜面。乌哈根幼时父母双亡,一直是由爷爷抚养长大。也因为乌哈根自小跟着爷爷,所以才因此认识了辛娅。辛娅的父亲一开始并不是詹台家的掌家,后来随着他父亲在经商上取得的成绩越来越大,加上辛娅的哥哥烈瑟台还未成年时就表现出的经商天赋,辛娅的父亲最终拿到了詹台家掌家的地位。
辛娅和乌哈根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长大。乌哈根的爷爷是詹台家的家仆,是奴籍,乌哈根原本也是。但在他考上桑朱学院机械学院后,他的身份就自动脱离了詹台家,成为了生籍。所谓生籍,就是在威尼大部考上学院的人。生籍要比普通的民籍地位更高一些。对普通的迪罗特人来说,能考上学院,不管是哪所学院,拿到生籍,那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乌哈根从小就表现出了在学习上的天分,他考上桑朱学院机械学院后,他的爷爷就从詹台家本家的小管事一跃成为了大管事。辛娅和乌哈根相互喜欢这件事詹台家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朦朦胧胧的,那时候两人都小,乌哈根又一早表示了他要考桑朱学院,辛娅对这段朦胧的感情就更却步了。后来乌哈根两年都没有再回来过,辛娅心知这段朦胧的感情在乌哈根去了桑朱学院后其实就结束了。在父母准备给她说亲前,辛娅坚持跟着哥哥烈瑟台去了合萨热城,她要在成婚前再看一眼乌哈根,看他好不好,也是想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之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辛娅放手,对前途未知的乌哈根也没有挽留。也是那一次,烈瑟台知道了妹妹和乌哈根之间曾彼此喜欢。但乌哈根要跟着萨默大师去亚罕,何年何月能回来先不说,就说乌哈根如果真的能成为一位机械师,也不是他们詹台家这样普通的商人家庭的女儿能配得上的。为了妹妹的幸福,烈瑟台没有鼓励妹妹跟着乌哈根去亚罕,而是在乌哈根去亚罕前,就先把妹妹送回家了。
乌哈根去了亚罕之后曾回过一次家。只不过却不是回詹台家。乌哈根虽然还没有机械师的资格,但詹台家却也不能再让萨默大师的学生爷爷做他们家的仆从,哪怕是大管事都不行。乌哈根的爷爷由詹台家出面改奴籍为民籍,还帮他置了产,买了地,雇了仆从照顾他。乌哈根当初回来的时候曾想过接爷爷去亚罕,但他爷爷不想去亚罕拖孙子的后腿,加上他年纪确实大了,也担心受不了亚罕的严寒,乌哈根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坚持。
乌哈根那次回去也是行色匆匆,因为他还要去合萨热城考机械师资格,这是老师对他的吩咐。乌哈根没有问爷爷辛娅的情况,他爷爷也不知道他和辛娅曾彼此喜欢,更不会主动在孙子面前提以前雇主家孙女的事情。对乌哈根来说,辛娅是他第一段感情的依恋,哪怕朦胧,哪怕两人之间连说破都没有,去是他心里难以磨灭的一抹朱砂痣。
阿必沃不懂什么是朱砂痣。自从穆阿父在部落乃至整个亚罕的影响越来越深,自从他顺利进入雄鹰卫,部落里追求他的女孩子如蜂群般赶也赶不完。如果不是他不热衷于社交,他们家又比较特殊,他家的朶帐一定会被部落热情大胆的女孩子踏平。
不过阿必沃虽然不懂什么是朱砂痣,但乌哈根喜欢辛娅他还是清楚的。对于这两人之间的“虐恋”,他当时在合萨热城也看得明明白白,尽管他不懂乌哈根喜欢为什么不带来亚罕,还放着辛娅离开。辛娅那么年轻,塔琪兰大师和穆阿父都能受得了亚罕的寒冷,辛娅应该也没问题,大不了就是朶帐里多放两个取暖器,出门多装几个暖手宝,反正亚罕最不缺的就是保暖的厚皮子,没有穿衣问题。
只是进入威尼大部后,阿必沃越来越担心乌哈根的爷爷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场痘疮疫病。至于乌哈根喜欢的辛娅,阿必沃也有着担心。出发前乌哈根私下里也交代了阿必沃帮他打听辛娅的情况,但不要告诉辛娅是他交代过的。阿必沃不理解乌哈根的纠结,不过他答应了乌哈根。可越深入威尼大部,阿必沃越没底。辛娅一看就是那种比较柔弱的女人,跟伊莫那样健壮的帝玛塔女人完全没得比。威尼大部他们所过之处就没见到疫病不严重的,但转念想到詹台家比较有钱,应该不会那么糟糕。总之,阿必沃的信心并不足。
阿必沃去帖业部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帮乌哈根看看他的爷爷是否安好,顺便再帮乌哈根问问辛娅的情况;另一个任务就是通旭家那边。通旭的家人如果需要帮助,阿必沃会和端瓦齐一起留下来帮忙。不过阿必沃和随行的白西米、依弗赛也挺担心在桑朱部的卓坦,加上孟日大师他们担心合萨热城机械师工会,所以端瓦齐和阿必沃这支队伍会派两个人去合萨热城跑一趟。因为桑朱部不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所以派去的人不会多。
阿必沃、白西米、依弗赛三人和卓坦的关系都不错。卓坦还在寨拉穆部落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还和他们一起雪季出征过,有过并肩战斗的情谊。阿必沃担心卓坦,又不是特别担心,毕竟卓坦那么强壮,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感染。阿必沃很想亲自去合萨热城跑一趟,可他暂时走不开。白西米和依弗赛表示他们去合萨热城看看卓坦,再帮孟日大师他们去看看机械师工会的情况。
端瓦齐和阿必沃这一支队伍在他们经过了寨阔部的领地后就分开了。而在进入帖业部的领地时,白西米和依弗赛带着50名勇士和他们的魔兽伙伴再次与大部队分开,前往桑朱部。
和阿必沃一样,白西米、依弗赛都不是太担心卓坦,怎么都是和他们一起出征过的,不会那么弱。两人都打算好了,完成任务后他们就赶去帖业部和阿必沃会和。可两人却万万没想到,他认为最不需要担心的卓坦居然出事了!
※
帖业部部都克尔克乌里城,巨魔象的号角惊醒了因为极度的疲惫而昏昏欲睡的大司双格鲁。帖业部爆发痘疮疫病以来,双格鲁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双眼充满血丝的他听着助官送来的消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亚罕来人了?”
“是,大司,是寨拉穆部落和科伦岱部落的勇士,他们还带了巨魔象!领队的是科伦岱部落的鹰王端瓦齐和寨拉穆部落泰瑟尔鹰王的长子,阿必沃。”
双格鲁一个激灵,腾地站起来。他对端瓦齐或许不熟悉,但阿必沃绝对不陌生!尽管他并没有见过阿必沃!
阿必沃是谁?他是泰瑟尔鹰王的长子,更是萨默大师的养子!他的外甥是萨默大师的学生!双格鲁的眼眶顿时有了激动的泪水,绕过书桌大步往外走,嘴里喊:“随我出城迎接亚罕的勇士!”
端瓦齐和阿必沃一行人被双格鲁大司热情地迎进了城内大司府,没多久,卫将就亲自带着自己的家眷赶来了大司府。端瓦齐和阿必沃的到来,给了双格鲁大司希望,给帖业部战胜痘疮疫病带来了光明。帖业部的大司和卫将是姻亲关系,两家都有人感染痘疮。
端瓦齐带来的抗疫防疫手册令他们如获至宝。一看手册上写着可以点燃艾柱或干艾草杀菌消毒,还可以用艾草水擦身,双格鲁大司和卫将激动的都要哭了,因为他们的私田种植了大量的艾草,是通旭让他们种的!
在阿必沃和端瓦齐进入克尔克乌里城的时候,白西米和依弗赛还在赶去桑朱部部都合萨热城的路上。等到两人一路赶至合萨热城,亮出他们的身份后,他们并没有被城门守卫阻拦就进了城。结果到了卫将府却得知卓坦因为感染了痘疮,被转移到合萨热城城外卫将家的别院了。这个时候的卫将府已经从大司府那边得到了抗击痘疮疫病的方法,正在为此忙碌着,也因为提前得知亚罕派了人过来帮助他们,所以白西米和依弗赛没有被任何阻拦的就放进了城。
吉统和双格鲁大司作为最早见到亚罕来人的两位大司,没有藏私地立刻用音筒联络其他三部的大司,把手册上的要点告诉他们。吉统和双格鲁得到手册的时间可谓是一前一后,桑朱部和寨阔部最晚。而桑朱部最晚是因为他们最远。利恪部那边是因为他们选择了一条去利恪部最近的路。
卓坦和卫将府其他被感染的人,包括在他之后被感染的母亲被统一转移到了别院。只是卓坦的情况很不好,可以说已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了。白西米让依弗赛去机械师工会,他立刻带了几个族人赶去别院,然后在别院的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见到了已经深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卓坦。白西米见状,当即决定留下来照顾卓坦。晚些时候,依弗赛也赶来了别院,和白西米一起留下来照顾卓坦。
床上的卓坦,露在外的皮肤几乎被痘疮布满,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白西米和依弗赛去洗了澡,特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不顾脏污地把卓坦床上的床褥重新换了干净的。又用他们自己带来的84消毒药水给房间消毒。其实他们手里的84消毒水也不多,就一小瓶,但这种时候两人谁都没想着节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