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四菜一汤已经泛不起热气,祝苡苡凝望着面前的清蒸醋鱼,突然有些没有胃口。
“忍冬,收了碗筷,我……”
这话还未说完,她抬眸就瞧见了正缓步走来的孟循,话便卡在嘴边,再没说出来。
孟循才从衙署回来,身上还穿着青绿圆领官袍,腰间束着素银革带,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步调却透着沉稳持重,仿佛泰山,绷在眼前,也能临危不惧,丝毫不乱。
他将手中的官帽,递给一边的忍冬,面上漾着温和的笑意,缓缓走到祝苡苡身侧。
“我来晚了,害得苡苡好等。”
祝苡苡附上那双宽大的手,自圆凳上起来,轻轻靠在他怀里,“没有来晚,没等多久……”
这话实在经不起推敲,桌上的菜都泛着冷气,哪能是没等太久。孟循轻巧的扫了一眼桌面,一旁的两个丫鬟会意,旋即将桌上的菜一道道端进厨房弄热。
“其实,要是实在赶不及,不必这样匆忙回来吃饭,”她缓缓抬头,“我不想看你这样辛苦。”
他捏紧了那双软弱无骨的手,“苡苡昨日受委屈了,是我这个做夫君的失察,居然今日才晓得此事。”
她微微愕然。
孟循温声道:“我的同僚郑望城的内人,昨日在郭侍郎嫡次女及笄宴上,刁难你了。”
祝苡苡这会儿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她扬起眉,缓缓摇头。“倒也算不上刁难,再说了她欺负我,我当场便还回去了,一点委屈都没受。”
“郭侍郎的夫人是那李氏姑母,有她在,那李氏分外嚣张些,她刁难于你的事情,已经传入圣上耳中了。”
祝苡苡瞠目结舌,“怎么事情闹得这么样大……”
孟循笑着提醒她,“可记得周御史?及笄宴周御史的夫人也在其中,想来是她和周御史提起此事,如今朝堂上下,正端肃家风,那小李氏算是撞到了枪头上。”
她意外极了,“那……那后来如何了?”
“圣上责令郑望城悉心打理内宅,清肃家风,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若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怎样?”
“革职查办。”他语调轻巧,似乎在说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郑望城和他是同榜进士,他为状元,戴望城为榜眼,在翰林院中,他本着情分,以礼相待,却不想他竟纵容内人刁难苡苡。既然如此,便是他当真革职,离了翰林院,那也是咎由自取。
看着孟循,祝苡苡有片刻的恍惚。
她好像从未见过孟循冷着脸的模样,尽管是因着旁人,可甫一看到,她心里却并不舒服。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她扯着唇角,“孟修撰从翰林院回来,连衣服也不换一件,这样吃饭,可不方便。”
说着,拉着孟循去了内间。
孟循早出晚归,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穿着官服的模样,这身青绿色的官服,很衬他的的气质。祝苡苡看得久了,有些不舍得脱下。
察觉到她的出神,孟循俯身下来,吻住她粉嫩柔软的双唇。祝苡苡身上带着清淡好闻的山茶花香,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独特的只属于她一人的味道,每每嗅到,孟循就觉得,那些纷繁扰乱的琐事变得无关紧要。
重要的,只有面前只属于他的妻子。
祝苡苡下意识搂紧了面前人的腰,稚拙的回应着,也与他一般,流连于唇齿间的温存。
她喜欢孟循,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两人还未定下婚约的时候,她便喜欢上孟循了。
那时候,祝苡苡十五岁刚刚及笄,带着幂篱出游时,就看见长桥另一边一身天青色儒衫,与友人谈笑风生的孟循。他眼角眉梢,满是风流蕴籍,出挑极了,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她对他,一见倾心。
好一会儿过去,孟循才松开了她的唇。
祝苡苡轻轻喘着气,脸色酡红,粉嫩的唇被他亲的有些肿,眼角带着几分水意,朦胧氤氲,像是妖娆灼灼的桃花,让人忍不住垂涎流连。
孟循修长的指节,附在她腰间,正要再一步动作,却被她拦住。
“别……还未吃晚食,等会儿。”
忍冬和银丹都在外头,她有些怕羞。
他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埋在她耳边轻喃,“好,听苡苡的。”
孟循换了一身月白细布道袍,和祝苡苡一同吃着晚食。
只是不知为何,祝苡苡没吃两口便忍不住蹙起眉头,手忍不住捂着胸口。
孟循随即放下碗筷,“苡苡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祝苡苡摇了摇头,拿起一边的青梅茶喝了一口。
“大人……您可得管管夫人,这小半月以来,夫人一直胃口不佳,都吃不了什么东西,加上这几日又十分忙碌,人都瘦了一圈……”
“银丹!”祝苡苡扭头瞪了她一眼,“夫君别听银丹胡说,我也就是这几日吃的少了些,哪有那般夸张……”
说着,压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吃了两口醋鱼,扬唇朝着孟循笑了笑。
她不想让孟循担心,这几日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应该也是手上事情太多所致,不出意外休息几日就能好。
孟循眸色稍敛,“叫厨房煮些竹叶粥来,苡苡吃不下桌上的菜式不要勉强。”
“今日时候有些晚,明日请大夫来看看。”
祝苡苡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孟循却先了她一步。“我晓得苡苡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你如今这样,却更是让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