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孟循着一身玄色暗纹窄袖袍从刑部大牢而出,缓步离开。
身后跟着黑衣窄袖的胥吏个个垂头抿唇,恭敬有加,只等孟循走远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
“不是温润如玉的翰林学士吗?怎么我瞧着,不太像呢……”回想起刚才大牢里发生的那幕,其中一个窄袖胥吏心底发虚。
这位孟大人,只用了两样刑罚,就让嫌犯改了供词,上刑的间隙,犯人都来不及说话,就先浑身疼了个遍。虽说不至于丢了命,可看着大牢里那一地的血,估计离丢了性命,也就只差一口气了。
他新调来大牢做事的,是头回轮值到这位大人手下,他以往没听过这位大人的名声,只晓得是翰林院兼领刑部主事的学士,却不想是个冷面酷吏。
要他瞧着,比起他们那位费阎罗费大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与他并肩站着的人,轻嗤一声,“不狠辣些,还怎么撬开牢里关着的那些人的嘴?你以为,孟大人年纪轻轻官居五品凭的什么?没有半分手段,还能在刑部混下去?”
刑部拢共就四位主事大人,他与这位大人打交道最多,起初他也以为,这位翰林院来的词官,不过就是来挂个虚衔,没什么本事,谁曾想,不过一年,刑部半数悬而未决的案子,尽破于这位大人之手。
右侍郎大人也对其连连称赞。
思及此,他不由得叮嘱身边的同僚,“在这位主事大人面前,记得谨慎行事。”
见识过孟循平静从容断人脊骨的模样,他自然也知晓了这位大人的行事作风。
那胥吏随即沉声应下。
孟循翻阅完那一叠厚厚的卷宗,已是暮色四合。
衙署的烛光灭了大半,他也不着急回去,先是换了身竹青的窄袖绸袍,洗净了手,理好衣襟,方才匆匆开始收拾东西。
费昇原以为这时候,衙署应该没有旁人,亦如曾经那般只剩他一个,却不想孟循这处还灯火通明。他心生疑窦,将手中端着的烛台,放在一边,缓步进了内室。
这会儿,便正巧和更衣完的孟循碰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孟大人倒是辛劳,这都戌时了,还未下衙署,难不成与我一样,将这刑部官署当做自个的家了?”
孟循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却也不恼,“费大人谬赞,只不过手上还有些事未做完,也差不多要回去了,拙荆还在家中候着,不便太晚。”
哟,这是与他炫耀,自己已成婚了么?
“那倒也是,我孤家寡人一个,不比得孟大人早有家室。”
孟循笑了笑,并未答话。
只是在孟循转身正欲离去之前,费昇再度叫住了他,他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陈将军那案子,孟大人打算如何?”
陈将军曾拥护先帝皇帝,更是追随先帝戎马半生,有从龙之功,却不想晚年遭人进言谋反,那时的先帝正处青年,好大喜功,容不得底下有半分不和之声。加之陈将军功高盖主,行为举止也并不收敛,如此,才被小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