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嘴角牵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放在那张瘦削的脸上,莫名多了几分骇人。
“莫非是因为,那前朝余孽,还有同党?”
他这话里存了几分试探之意,说话时,也悄悄观察着孟循的反应,可与他料想的不同,孟循神色坦然自若,似乎并未因为他的话而起半分波澜,很是平静。
反倒是费昇接了话,“袁侍郎您也晓得,这桩案子,向来都fēng • bō不断,从前是落在了锦衣卫手里,如今又摊在我们刑部头上。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们处事皆要小心,瞻前顾后,又容不得半分马虎,倘若要和那锦衣卫一样,随意就处置,将人杀了,赶明回了京城,还不知那些谏官该如何口诛笔伐呢……”
说到这儿,费昇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是我们时运不济,偏偏接了这样个烂摊子……”
袁平翰佯装疑惑地嘶了一声,“这……这又是何说法,不是说已经确认了那人的身份么?”
孟循看向面前的袁平翰,唇旁含着清浅的笑,“身份还未确认,要是依照前头锦衣卫查的那些线索,以及我和费大人这段时日搜寻的结果,那穆延,也未必就是前朝余党。”
袁平翰蹙着眉,安静了片刻后,又突然笑了出来。
“未必是,那既然人已经捉到了,多审几次不就好了么?”他来回看着孟循与费昇,又接着开口,“两位大人可是我刑部有名的酷吏,怎么连个还未及冠的少年的嘴都撬不开,这可是辱没了二位的名声啊。”
他话里三分调侃七分认真,似玩笑,又似压迫。只可惜,孟循与费昇都非常人,并不会因为他这样柔中带刀的话,而有半分影响。
孟循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唇边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袁侍郎是高看下官了,下官不才,可担不起这样的名声。”
费昇也随着轻叹一声,“倒是想动大刑,可人捉来的时候本就受了伤,离死也就一口气的功夫,那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这罪责我们可担不起……”
费昇斜眼瞥着袁平翰,“朝中之人,也并不是全力支持此事,就譬如吏部的那位李尚书……前些时候,锦衣卫指挥使不就被人以此做了筏子,撸去了官职么?”
这事儿,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手段轻了,皇帝不满意,手段重了,杀的人多了,朝堂中的大臣不满意。这是总而言之,就是费力不讨好,两边都得罪。
连年来的灾祸,已经将国库掏了个干净,若又要因为这档子事,引得民怨载道,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毕竟,就算真有前朝余孽,那也再掀不起什么浪子来。皇帝之所以如此在意,也不过是心里不爽旁人惦记着自己位置罢了。
屋子里,有好一会儿的安静。
孟循举着茶杯,费昇一副苦恼的模样,而袁平翰,面上虽堆着笑,心里却早已是百转千回。
他早知道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反正就是把这事推到他头上了呗。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解决了便是。
思前想后,袁平翰最终下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