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玉寻了一个皇帝精神好的下午,告诉他赵瑁有要事求见。
皇帝病久了,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他说道:“父亲病重,他心中不悲切,来见朕,还是为了‘要事’,什么要事,不过是他的私事。”
皇帝语气平静,但赵蘅玉听出了其中的寒意,他多年积威,不怒不喜之间已是雷霆万钧。
赵蘅玉俯身说道:“父皇错怪了二皇兄,二皇兄心中记挂着父皇的病情,只是乾清宫森严不可随意进出,他只得借商议要事的时机来见一见父亲。”
皇帝沉默片刻,似乎有些动容,他忽然问道:“六皇子呢?”
赵蘅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明白皇帝究竟是试探还是随意一问,她感到皇帝的话有千钧重,沉沉落在她的身上。
若是试探,是试探她的偏向,还是试探赵珣的孝心。
赵蘅玉心脏砰砰乱跳,有种冒险的冲动,她的只言片语能否左右皇帝的心呢?
她脑子飞快转着,偶一抬头,突然触到皇帝沉沉的目光,似乎是在审视她。
她心口一窒,听见皇帝说道:“徽宁,六皇子呢?”
赵蘅玉说:“六皇子忙于政务,女儿许久没有见他,不知他近来在做些什么。”
皇帝声音虚弱,却不乏威严:“朕不喜臣子结党,哪怕是朕的子女。”
赵蘅玉心口一跳,她明白地听清楚了皇帝言语间的的偏向。
他不喜赵蘅玉在他面前露出明显的倾向,在某个瞬间,赵蘅玉竟然开始怀疑他实际上是更属意赵珣。
赵蘅玉终于垂下头,低声道:“六皇子也是一片孝心,每日为父皇祈福。”
皇帝叹了一口气:“宣二皇子进来吧。”
赵蘅玉出了殿门,她站在乾清宫丹樨之上,北风猎猎,吹动她的裙衫,她低眼看着阶下站着的两个人。
她侧身让赵瑁走进大殿,当赵珣缓步拾阶而上时,赵蘅玉却拦在了他面前。
赵蘅玉抬眼看着赵珣:“六弟,你不能进去。”
赵瑁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赵珣被拦在外面。
廊下的宫人都低头敛眉,战战兢兢,唯恐贵人发怒,殃及池鱼。
赵珣身后跟着陈季之还有李德海等人,都是对赵蘅玉怒目而视。陈季之上前一步,气愤道:“徽宁公主,六殿下是和你从小到大的情谊,你为了争权夺利,你却投靠了二殿下?你忘了六殿下是怎么帮你的?汤泉行宫的时候……”
“季之。”赵珣淡淡打断了他。
赵珣盯着赵蘅玉,眼神犹如鹰隼:“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
说完,他干脆利落转身而去。
乾清宫外赵珣和赵蘅玉对峙的事,当即就传得满宫皆知。
次日之后,宫人们不敢在赵珣面前提及赵蘅玉的只言片语,人人都说,燕王和徽宁公主已经是水火不容。
然而……
在萧瑟冷清的杏花殿,沉水香销,鸳帷轻晃。
赵珣在她耳边低语,笑语中带着冷冰冰,听不出真情实意。
“阿姐那日,凛然如冰霜,真教人难以自持,若不是及时离开,我就要当众出丑了。”
他捻着赵蘅玉的唇,漫不经心道:“你可知那夜我想着你,想了几回?”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严冬已过,快到春日,这天日光格外舒朗,
赵蘅玉被叫到杏花殿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她告诉赵珣:“还是白天。”
赵珣毫不在意说道:“白日又如何。”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明晃晃的日光隔着帷幔透了进来,晃得人眼睛生疼。
赵珣捻着她的唇,问她知不知道他想了她几回。
她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在赵珣的想象中,她一定很是不堪的样子。
赵蘅玉尽管很清楚地知道目前的状况,可依旧忍不住有种荒谬之感。
明明在人前她们是势同水火争锋相对的,嘉嫔都私下劝过赵蘅玉,不要和赵珣闹得太生分。
谁能想到,私下里她却和赵珣胡闹成这样。
她望着外头,水晶帘映着十里湖光,一阵风过,水晶珠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红绡罗帐中暖香幽霭,金猊熏炉静静烧着,火光明灭。
她的指尖抚过织满鸳鸯纹的五彩锦被,这时的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破败的冷宫,怎么忽然之间大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