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刚响,殿外就哗啦啦涌进了黑压压的人潮。
臣子们哭天喊地,跪在地上嚎啕不已,赵珣漠然垂手站着,只觉得和他们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的思绪迟缓到木然,像是隔着一层琉璃窗,看屋里的人的喜怒哀乐。
孙福喜跌跌撞撞赶过来,他先是扑倒在皇帝跟前悲戚哭了一阵,而后他怔怔看着站在门前,侧影萧索单薄的赵珣。
孙福喜问道:“六殿下,大行皇帝有无遗言留下。”
赵珣转身,夕阳的余晖从门外洒了进来,他站在光中,半张脸却隐在黑暗里。
他环视跪在地上的大臣:“父皇命孤即日继承大统。”
他话音刚落,羽林卫不知从何处涌了进来,个个甲胄银光、荷戟执戈。
刚冒头想要驳斥的大臣重新低下了头。
赵珣冷冷看着众人:“可有异议?”
殿外,赵蘅玉闻言惊诧,她面色雪白,身子一软,走在石阶上几乎要倒了下来。
宫人扶住了她,声声唤道:“公主……”
赵蘅玉想要走上石阶,想要大声告诉所有人,不是这样的。
她面前有手持刀戟的羽林卫严加把持,她连身边两个扶住她胳膊的宫女都挣脱不开。
赵蘅玉费力喊道:“不是这样的。”
她身侧的宫女凑近了她,努力去听,问道:“公主在说什么?”
她声嘶力竭,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赵蘅玉脑袋昏沉,心绪大起大伏,终于昏了过去。
赵蘅玉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延福殿。
帷帐重重,她迷瞪着眼往外看,依稀看见有人快步走了过来。
她听见了赵珣的声音。
“公主的药可用了?今日醒了么?没醒?”
一句跟着一句,急匆匆的,宫人小心翼翼地插空回了话,转眼间,他已经撩开帷幔。
赵珣看着将醒迷茫的赵蘅玉,肉眼可见地,他面色神色一松,他挥手,让殿内宫人退下。
赵蘅玉垂眼看着他。
赵珣一身素服,神色疲倦,眼底有深深的青黑。赵蘅玉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想来长不过几天,就这短短的时间,想来已经是天翻地覆。
赵蘅玉听见方才的宫人称呼赵珣,陛下。
赵蘅玉闭上了眼睛。
赵珣沉郁的神色蓦地一变,他喜道:“蘅蘅,你醒了。”
他唤宫人进来,为赵蘅玉端来汤药和白粥。
赵蘅玉喝了两口汤药,宫女喂她白粥,她却避开了,她轻轻说道:“吃不下。”
赵珣道:“身体要紧,”他伸手,“我来。”
宫女怔怔,将碗递给了他。
赵珣用勺子搅了搅白粥,将勺子递到赵蘅玉唇边。
赵蘅玉往后避了一避,勺子上浓稠的米汤就留在她的唇上。
赵珣伸手,就要抹去她唇上的粥,思及宫人尚且在这里,他放下了手。
他又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退下后,赵珣按住赵蘅玉的肩,用指腹一点一点揩去赵蘅玉唇上的粥。
以往他这样做的时候,眼中总含有浓黑的欲求。
现在他认真又温柔,不含一点欲念,让赵蘅玉几乎以为,她不再被视为玩物了。
赵珣温声问她:“要我换种方式喂你?”
赵蘅玉想起他以前喂参汤和她强行欢好的事,她睫毛一抖,接过赵珣手中的瓷碗,大口将滚烫的粥吞进了喉咙里。
她呛得直咳嗽,赵珣站在床边看了她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片刻后,赵珣踢开了皂靴,和衣往榻上躺了上去。
猛然间,赵蘅玉被搂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赵珣长手长脚缠住了她,赵蘅玉感到胸口被挤得难受,呼吸不畅,她蹙着眉要推开赵珣。
赵珣却撒娇似地拱了拱,他声音沙哑,像是累极:“让我歇息歇息,我两天没合眼了。”
赵蘅玉垂眼望着赵珣,看着他双眼紧闭,浓黑的睫毛在羊脂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今日的赵珣,没有再强拉着她耽溺于疯狂的情事,他像是只是在全然依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