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两个太监迎面碰上了面色青黑的赵珣,顿时扑倒下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难以成言。
李德海站在赵珣身边,琢磨着赵珣冰寒的神情,知道这两人是小命难保,李德海当下发落了他们二人。
李德海又找来延福殿的管事太监来教训了一番,这才看到赵珣面色稍缓。
李德海忐忑说道:“陛下好些日子没去看徽宁殿下了……”
赵珣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候,赵珣回到了乾清宫。
朝臣借题发挥,借着黄河泛滥的由头,又一次剑指皇后之事。
赵珣重重拧着眉,沉脸听着他们慷慨激昂。
朝臣分了两波,一波唱红脸一波唱白脸,满口纲常伦理指桑骂槐的言官们刚刚歇了口气,又跳出了满脸和蔼的宗亲。
宗亲举着笏板,欣慰说道:“幸而近来陛下从谏如流冷落了延福殿,黄河才有片刻安澜,天人感应,上苍启示,陛下诚益将季氏送回护国寺,如此,才有天下太平。”
赵珣握紧了紫檀木扶手,其上的龙纹深深刻进了赵珣的掌心。
朝臣丝毫不察,又有人道:“陛下即位已久,子息全无,此亦是上苍启示,还请陛下早日驱逐季氏。”
赵珣紧握的手用力到颤抖,手背上青筋直跳。
他站起来,勃然大怒。
赵珣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朕子息单薄,兹命宁王为皇太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言一出,朝臣怔愣半晌,反应过来时候,都开始哭天喊地起来:“陛下不可啊。”
赵珣冷冷笑道:“朕意已决,退朝。”
赵珣看着大臣们颓然退出了乾清宫。
他高坐龙椅上,面色阴沉。
若他和赵蘅玉命中无子,他也只能认命。
若他和赵蘅玉有了孩子,那所谓的皇太弟,生死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李德海站在赵珣身侧,见赵珣一下子神色渐松,一下子乌眸狠戾,心中忐忑极了。
李德海试探着问道:“陛下既然答应了徽宁殿下,可要去延福殿看看?徽宁殿下半月未见陛下,定是想念得紧。”
赵珣按住扶手就要起身,下一瞬,面色却又沉了下来。
他道:“让太医院太医,悉数前往延福殿。”
李德海一怔,小心问道:“可是徽宁殿下身子抱恙?”
他面色沉凝,他并不回答。
他走出了乾清宫,往延福殿走去。
半月未见赵蘅玉,她更瘦了几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赵珣心中有了怜惜,但想到这些日子里赵蘅玉对他的算计,他依旧心中发狠。
他命宫人都退了下去,转眼间殿内只余他和赵蘅玉二人。
赵珣淡淡说道:“今日朝堂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赵蘅玉咬了咬唇,走上前来抱住了他,赵蘅玉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软声道:“多谢陛下。”
赵珣却并不满足,他要的不是赵蘅玉的道谢。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赵蘅玉就在他身边,温顺服从,若他愿意糊涂,也算得上是琴瑟和谐。
可他偏偏不满足,他要撕开这表象,看透赵蘅玉的真心,哪怕这琴瑟和谐的表象之下,满目疮痍。
赵珣握着赵蘅玉的手,将她扯了开,他低头,定定地望进赵蘅玉的眸子。
“蘅蘅,皇太弟之事,是你那日才想起的,还是早有图谋?”
赵蘅玉垂下眼眸:“陛下是在说我图谋什么,我听不明白。”
赵珣捏着她的下巴,强逼她抬头:“看着我。”
赵蘅玉抬起眼睛,她眼神不避不躲,她依旧说道:“我听不明白。”
赵珣冷笑道:“好,很好。”
他伸手,手指在赵蘅玉小腹上轻轻划过,往常他这样做的时候,总是带着情浓之时的黏糊劲,今日,他面容冷冰冰的。
赵珣问道:“极难受孕……是天生如此?故意为之?”
赵蘅玉鸦羽般的长睫剧烈抖动了一下,她明白过来,赵珣多疑,没有轻易被她糊弄过去。
他如今生了疑心,她怕是难以打消。
赵蘅玉抬起眼睛看向了殿门外,不知何时,殿外已经齐刷刷站着一堆低眉敛目的太医。
赵蘅玉捏住了袖角,不安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