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冬天和P市相比,便显得暖和多了。
一个零下十度,一个零上十度。
只是,气温暖和归暖和,这儿气候却十分潮湿,和月初霖的家乡十分相像,湿冷湿冷的,寒意不刮皮肤,却能顺着骨头缝钻进去,激得人牙齿打颤。
屋里没有暖气,更不大晒得到阳光,反而比外面更冷。
月初霖在P市待了好几年,也已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虽然穿着保暖的羊绒大衣,一直遮到小腿,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郁驰越让人去给她买了十几片保暖贴,往衣服里头贴了两片,这才让她觉得舒服些。
白天,两个人开着车在市里兜风,有时一路往前,有时在路口看心情拐弯,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驶过了高架,驶过了江畔,又驶过了隧道。
饿的时候,两个人就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吃店停一下,吃点东西。
月初霖扫一眼菜单,随手点了份荠菜小馄饨和小笼包。
郁驰越连菜单都没看,便将每样都变成两份。
小吃店地方狭窄,总共只有两排桌椅,收拾得最干净,到底因为年代久了,看起来有些破旧。
月初霖轻车熟路地从消毒柜里拿了碗筷摆到桌上,然后有兴致地看着郁驰越,问:“郁总是不是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今天就要体验一下平民生活了。”
郁驰越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将桌边搁着的那一小罐油辣子推到她面前。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也吃过伦敦巷子里的土耳其烤肉和印度咖喱,不至于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哦,那就是还没吃过国内这些馆子。”
小店的菜上得极快,只片刻工夫,两碗馄饨和两笼小笼包便送到了桌上,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这便是街边这些小馆子的独特魅力,用料上兴许不及五星级大酒店,但就这扑鼻的香味而言,绝对领先一筹。
月初霖当即尝了两个,一下就被薄薄面皮里的烫口肉汁惊艳到。
她又拿起醋瓶和油辣子,往馄饨里加了不少,原本清透微白的汤一下被染出深色。
郁驰越看着她吃得正香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N市人,怎么会这么爱吃辣?”
月初霖喝了口又酸又辣的汤,微微眯眼,笑道:“和哪里人没什么关系。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很少给我好好做饭。那时我小,不太会做饭,又没钱,只能用家里现成的食材勉强对付一下。为了吃得下去,只有多加点调料,时间久了,自然口味重了。”
郁驰越皱了皱眉,低头看着碗里的清汤,忽然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的。
他吃惯了珍馐佳肴,什么都是最好的,可偏偏从来都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久而久之,什么样的美味到他嘴里,都变得寡淡无味。
在遇见她之前,他甚至鲜少能感觉到食物口味的区别。
每天都有五星级酒店或是米其林餐厅水准的菜肴,他却始终觉得味同嚼蜡。
月初霖看看他,忽然提起醋瓶,往他面前的小碟里到了点。
“小笼包,得蘸醋。”
郁驰越依言夹起一只小笼包,在醋碟里蘸了蘸,送进口中。
鲜美的肉汁混着极有冲击力的酸味,直冲他的双眼。
他忍不住皱眉眯眼,淡漠的脸庞终于有了表情,一下子显得生动又滑稽。
月初霖笑了起来,引得四周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她很少笑得这么开心,微微眯起的眼眸像两弯明亮的月亮。
“好吃吗?”
郁驰越看着她,将一整只小笼包咽下,点头道:“好吃。”
月初霖忽然不说话了。
她有种直觉,郁驰越也许是理解她的感觉的。
这让她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不安,好像站在高处,视野开阔,景色极美,却随时担心下一秒就要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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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郁驰越带着月初霖回了酒店。
他来S市,除了带她散心,还要参加一场商业酒会,见几个即将达成协议的合作商。
酒会就在今晚,他早早约了造型师地月初霖做简单造型。
礼裙、首饰和鞋都已经挑好了,一身暗红色长裙配项链和一双缎面高跟鞋,婀娜美艳,风情摇曳。
郁驰越看得移不开眼,盯了好半晌,才强迫自己扭开头,挽着她下楼,开车去会所。
算是一场行业间的酒会,来的几乎都是上下游几个产业的同行,互相之间多少都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交谈之间,很自觉地便带上各种消息和暗示。
月初霖尽职尽责地跟在郁驰越身边,扮演着花瓶的角色,但凡有人用惊讶的目光看她,也依旧保持大方得体的笑容。
只是,郁驰越的身份太受欢迎了些,想上前同他私下交谈的人实在太多,月初霖看了看,只得自己找了个地方,一边喝酒,一边吃蛋糕。
在场也有不少和她一样百无聊赖的女人,互相聊了几句,又不大熟悉,便很快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