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霖没有立刻去酒店,而是又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直到踩着高跟鞋的脚跟觉得一阵一阵酸痛,再也走不动了,才叫了辆车去酒店。
是她和郁驰越最常去的那一家,从酒店主管到其他服务员,几乎人人都已认识她了,一见她进来,便熟门熟路地迎上来,开口第一句除了问好,就是询问郁总是否会来。
月初霖笑着点点头,让服务员送了一瓶香槟过去,一个人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啜饮。
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有一块巨大的幕布,底下是个激光投影仪。
她调暗灯光,从床头拿出遥控器,打开投影仪,点进电影一栏。
排在前列的都是影视经典电影,她现在喝了点酒,脑袋有些发晕,没什么精力看新片,便干脆随手点进一部片子。
居然恰好是《泰坦尼克号》。
熟悉的音乐和台词响起,顿时让她重回二十多年前的错觉。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身边除了妈妈,还有许许多多观众,整个放映厅座无虚席。
处在世纪之交的人们被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的宣传吸引,掀起了全民观影的热潮,迫不及待地走进电影院,要看一看这部轰动全世界的爱情电影。
那时候,她年纪甚小,无法理解电影讲述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甚至很多情节都似懂非懂,完全记不住。
只是,看见妈妈不住地掉眼泪,并指责女主角露丝不懂得珍惜有钱有势的未婚夫时,她幼稚的心灵曾深受震动。
后来的好几年,比同龄人早熟的她,始终记得当时的震撼。
她以为的爱情,应该是像杰克那样,英俊、热情、奔放、才华横溢、奋不顾身,可妈妈的话让她知道,现实中的女人,往往追寻的是一份安心和踏实。
而男人啊,除了他的地位和财富以外,他的品性、才华通通都只会让人更不安心。
后来,她又明白了,并不是女人们不向往杰克与露丝那样的浪漫爱情。
只是她们能握在手里的筹码太少了,又鲜少有人能真正做抛开一切枷锁,孤注一掷。
于是,大多数人的人生就只能在庸碌中蹉跎,在遗憾中后悔。
明明看似只是一部典型的灾难片兼爱情片,没有任何一个情节是出乎人意料的,甚至在今天看来,最后那一段沉船的戏,因为过于平静的碧蓝水波而显得有些穿帮,可每再看一次,又总能给人新的体会。
看到露丝从救生艇上纵身一跃,回到即将沉没的船上时,月初霖还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小小的泪珠滴进放着一小个一小个气泡的酒液里,很快融为一体。
她太羡慕这样愿意为了爱情拼死一搏的女孩了。
能学会爱一个人,也是一种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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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驰越一直到午夜才出现。
从那一场场冗长的拉锯战里抽出身来时,他已经筋疲力尽,浑身只剩下倦意和失望。
他原本掌握着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有号称永不沉没的材质和配置。
可现在,站在船顶的那些人一个个汲汲钻营,一面破坏船身,一面抢夺船舵,丝毫不顾同船其他人的安危。
沉没的信号早已发布,却无人关心。
偌大的世界,他竟生出一种无处栖身的凄凉感。
唯有见到她的时候,才有一点点归宿感。
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就看见月初霖一个人坐在床头,对着银幕无声地流泪。
电影已至结尾,年老体衰的露丝独自站在茫茫海边,从口袋中取出那一枚无数人追寻许久的海洋之心。
深蓝色的钻石在夜色里闪着无声的深邃光泽。
它代表着难以估量的财富。
可露丝却将它投进茫茫深海,献给年少时那个曾带她跨越生死的恋人。
郁驰越的心在那一刻得到一瞬间的慰藉。
他走到床边,俯身温柔地吻去她面上的泪珠,低声道:“哭什么?”
月初霖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