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对太妃琴音颇为赞赏,赞其婉转连绵、如泣如诉,但因哀怨气盛,曾一度不喜。”刘盛垂首作答。
“好,朕知道了。”宋鸣珂困得脑子转不过弯,仪态全无地边伸懒腰边打了个哈欠。
刘盛见状,命人请余桐送她回寝殿歇息,自行抱了木匣离开。
是夜,宋鸣珂并未多想,因困乏而睡得深沉。
然则下半夜,她心悸而醒,再也睡不着,百无聊赖,重新整理凌乱无序的线索。
她调查二十年前赵氏之事,只源于上辈子宋显扬的那句话,认为事有蹊跷。
而真正蹊跷的,应是她不愿去触碰的部分。
——会不会……宋显扬的生父,另有其人?
赵太妃当年与奸夫躲在奔龙山行宫角落苟合,怀上宋显扬后,才勉强邀先帝听琴作掩护?
宋显扬前世身居高位,再无对手,早早知道了答案,才敢肆无忌惮肖想她这个妹妹?
赵太妃琴艺出众,宋鸣珂前生亦有耳闻;今生路过延福宫,更亲耳证实不虚。
只因她对音律不感兴趣,未能辨认行宫竹林中奏琴者为太妃。
但如果以险恶心肠度之,认为是赵氏,那么以萧和应者,会是何人?
假设……真存在混淆皇家血脉的奸夫,此人十之八|九通晓音律,且参与过二十年前与此次的奔龙山之会。
宋鸣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可她无凭无据,不好妄加推断。
月色勾勒出秋来枝桠的影子,疏疏落落投在窗上,也如投在她澄明的心中。
她凝视良久,眸光冷却后,连带唇畔挑起的一丝笑意,也越发冷凉。
…………
七月十四,秋日拔禊。
京中男女汇聚于京郊水滨,以掬水洗濯,除去凶疾,求偶求育。
文人墨客,则聚集周边景致宜人之处,吟诗作画,谈古论今。
有热闹,自然少不了爱闹腾的安王世子宋既明,他在京无所事事,提前数日已极力邀请皇帝“堂弟”同往。
宋鸣珂知其月底将返回东海之滨,不忍拒绝,借机拉上霍家两位表兄作伴。
“表兄弟”三人约在皇城门外,她身着月白暗纹sī • fú,延颈秀项,转眄流精,玉颊樱唇,如天工雕琢的轮廓柔和在潋滟秋光中,明亮美好得教人移不开目。
霍睿言在她跃下马车的瞬间,看得失了神。
“怎么?多日没见,不认得我?”宋鸣珂抬起小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自行宫归来后,表兄妹二人各自忙碌,的确聚少离多。
霍睿言被她一碰,心口处如燃了一团火,烧得他两颊泛红,嗫嗫嚅嚅道:“岂敢?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负手立在一旁的霍锐承赞道:“陛下今日改了这一身,怕是到汴水河畔,得颠倒众生。”
“既是微服,咱们就别亮身份,以你我相称即可,”宋鸣珂顺手也拍了拍霍锐承的臂膀,“你们哥儿俩也英俊潇洒得很呐!到时候可别惹来一群妙龄少女追在咱们身后!”
霍锐承正欲从亲随手中接过缰绳,宋鸣珂笑道:“你俩真打算一路招摇过市?上车吧!省得沿途不停与人打招呼。”
她所乘马车宽敞舒适,外观简洁低调,内里则布置华美,可容四五人并坐,多了霍家兄弟,半点也不嫌挤。
车轮滚滚驶向郊外,宋鸣珂从挽起的纱帘缝隙间窥望郊野景色,不多时已被那满山的青黄交接的秋木晃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