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定远侯府,霍睿言交待了几句,说去一趟秦指挥使家,不必留饭云云,还命人从府上拿了活鸡、活鱼、好酒同往。
抵达秦宅,秦澍亲自下厨,为小师弟接风洗尘。
二人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开怀畅饮,从京城聊到北域,从秋天聊到夏天。
霍睿言将近一年没喝过酒,只喝了几斤,已醺醺欲醉,卧倒在竹榻。
团子花了半天才认得他是主人,毫不客气压在他胸口,眯眼打着呼噜。
霍睿言醉眼迷离,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厚毛,满心欢喜。
他是真回来了。
迷蒙中,依稀听得秦澍沉声问道:“有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他迷迷糊糊应道。
“你是不是……心仪今上?”
第九十一章
夜月依依,廊下花影缱绻,秦澍的那句话随酒香融入风里,绵柔、微醺,暗藏诱哄。
“嘿嘿……师兄,你想套我话?”
霍睿言半醉半醒,以指腹挠着团子猫的下颌,使得它双眼眯成两道缝,陶醉不已。
“男子汉大丈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闪闪躲躲作什么?”秦澍饮尽杯中残酒,闷笑道。
打从初见他和微服出行的宋鸣珂到八仙楼吃黄金鸡,秦澍便觉得他这“二表哥”过于无微不至。
为了让“小表弟”品尝名菜,他堂堂霍二公子、新科榜眼、大理评事,不惜与几名路过的江湖人“抢鸡”,更亲手以小竹刀细细剔出皮肉,盛在碗里,就差亲手喂宋鸣珂了。
当时秦澍随口与之开了个玩笑,说“这漂亮小朋友是他心仪的小娘子乔装打扮的”,他的窘迫之意极其明显。
后来,秦澍见二人时不时挽手同行,暗觉这对表兄弟太过亲密。
得悉龙椅上的皇帝为女子,却听闻霍睿言有断袖之癖,且和热衷男扮女装的元礼交往密切,秦澍心下生疑,忍不住提醒宋鸣珂,一则身为女子该检点,二则莫要芳心错付。
他深知,宋鸣珂一直嫌弃他啰嗦、好管闲事,今日突如其来的“抢抱”,更是让她“龙颜”薄怒。
可那对既遥远又亲近的天家兄妹中,他无力护着假长公主宋显琛,自当把小妹妹宋鸣珂护好。
借着酒意,秦澍想着“酒后吐真言”,决定把藏在心中的疑问逐一问个清楚。
“你有断袖之癖?你和元医官怎么回事?我问他,他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现今人也跑了!”
然而,喝高了的霍睿言只顾挠猫脑袋,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秦澍遇冷,不满地推了他一下,“阿言,趁没外人,你老老实实说个明白!”
霍睿言懒洋洋搂着猫坐起身,绯云腾涌的一张俊脸笑得腼腆:“说什么?”
“你就说,究竟对谁有意!”
霍睿言耳根通红,垂下迷离的双目,唇角微勾:“我、我说不出口……”
秦澍目睹他一脸羞涩的醉态,心底暗乐,笑道:“那就写下来!你先写……你倾慕谁。”
“……嗯。”霍睿言似是喝得云里雾里,竟痛快应允。
秦澍朝他摊开手掌,示意他以手做笔,写个姓氏或名字就完事了。
机智如他。
无奈霍睿言眼神飘忽,无视他的手,自行摸了半天,总算翻出随身携带的小笔,拔开铜制笔盖,随手在一盘卤肉汁里蘸酱,忽而笑嘻嘻地拉秦澍坐在身旁,“别动。”
秦澍狐惑不解,下一刻,霍睿言摇摇晃晃站直,左手搭上他的肩,右手往他额头上落笔。
“真醉了!”秦澍被小毛笔闹得浑身不自在,哭笑不得,“你写我头上,我咋知道你写了啥?”
“照镜子……”
因霍睿言好不容易松口,秦澍只得由着他胡闹,努力从他的走笔猜测所书含义,然则他的字有些奇特,竟一时无从辨认。
笔走龙蛇留下四字后,霍睿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罢,弯腰抱回了他的猫,趔趔趄趄往门外走去。
秦澍如坠云雾,急忙喊道:“欸!喝成这样,还回去?”
霍睿言置若罔闻,只顾领了两名霍家仆从,没几步已迈出庭院,过了二门。
“今晚留在我这儿吧!别走了!”秦澍生怕他听不见,高声吼了句。
正逢门外马蹄声至,却是霍锐承下值后想凑个热闹,赶来蹭酒喝。
见弟弟醉容可掬,他笑道:“老弟,你何时沦落到此境地?也不等等我……早知我俩联手干掉老秦……罢了,今儿先回府!”
“阿承,你不陪我喝几杯也就算了!还把阿言带回家算几个意思?”秦澍正喝得高兴,伸臂阻拦,“来来来!再与我痛饮三百杯!”
“别欺负我弟!他打了大半年的仗,又是伤又是毒的,连日马不停蹄赶回京,等他缓过劲儿来,你绝不是他对手!”
霍锐承上前搀扶弟弟,推开秦澍的同时,朝他多看了两眼:“你额上怎么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