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太医历经千辛万苦北上归京,但采集的草药尚不能彻底治好他的症状,本该与元礼商量着下药。
可当宋显琛回宫,却被告知,元礼离开翰林医官院,去向不明。
在昭云宫中缠绵病榻数日,宋显琛越发疑心,元礼说不定已被太后铲除。
恰恰因服食新药之故,忙得不可开交的宋鸣珂终于来陪他,他顾不上疼痛,当即支开李太医和太后。
眼下再无旁人,宋显琛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开口:“晏晏,元医官……去了何处,你、你可知?”
宋鸣珂本想问他感觉如何,乍然听此一问,怔忪问道:“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跟你一人说,”他喘息间挤出一句,“我怀疑……母亲要、要对他下毒手……”
“这……这话当真?”宋鸣珂早觉元礼销声匿迹之事颇为古怪,此刻霎时心惊胆战。
“她老人家……说,不能留。我应该早些……提醒你们,可我……没想到,我的毒好没好,元医官就……”
宋鸣珂脑海如被人塞了一团乱麻,又似在逐步牵扯开,一点点解开死结。
“哥哥,你先别急,”她安抚道,“我立即派人去寻,他若在京城,不难找;最怕的是……”
最怕是,他真遭遇了不测。
太后手底下有多少人,他们兄妹心知肚明,原本不足为患。
但上月初,年迈的谢国公忽然来京,宋鸣珂曾觉得奇怪,而今细想,留下来的那几位习武的远房表舅,想必已为太后所用。
她心底凉了个透彻,为太后的狠辣,为元礼的安危。
这些年,太后常年以愁容与她相对,倒教她全然忘了,当年六宫之首的手段与威严。
宋鸣珂不敢在兄长面前透露太多,只嘱咐他多加歇息,切莫担忧。
宋显琛纵然近年性子乖戾,但本性纯良,绝非恩将仇报之人。
元礼为他悉心调理的四年,作伴时间不多,对他的影响却极大。
在他心里,元礼如同大哥哥般照料他,也像大哥哥一般为他照顾宫中的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闪失。
有些话,不必道出口,宋显琛一个眼神,宋鸣珂略一颔首,兄妹之间已然心照不宣。
宋鸣珂扶兄长躺回床上,唤裁梅纫竹入内伺候,继而领着雨桐等人出了昭云宫寝殿。
…………
浅墨穹顶被月色晕染出淡淡的银华,庭院中清幽花木也添了三分冷冽。
太后和李太医均未远离,对快步下台阶的宋鸣珂执礼:“陛下。”
“‘长公主’比方才好些,为确保无虞,还请李太医再诊视一番。”宋鸣珂沉声下令。
“臣即刻便去。”李太医朝太后一揖,步履蹒跚拾阶而上。
宋鸣珂只道太后也会紧随,未料对方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他留你,所为何事?”
“……”宋鸣珂淡然一笑,“不过听说二表哥入宫,问几句悄悄话而已。”
太后蛾眉不经意轻扬:“此次大战,霍家功不可没!定远侯一家,也该回京了!”
“太后说得是。”宋鸣珂微微一笑。
母女二人扯了几句闲话,太后放不下心,再度入寝殿;宋鸣珂不再逗留,低声吩咐余桐传召密探首领。
夜深人静,康和宫书房内孤灯未灭,松烟墨条在端砚上研磨的微响均匀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