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鸣珂昂首阔步而行,所过之处皆是礼貌招呼。她微笑颔首,行至堂前,与太后谢氏互相执礼。
“陛下今儿好雅兴。”太后对于她的到来表示意外。
单纯的意外,并无惊喜。
霍家母子面露喜容,同时行礼:“见过陛下。”
宋鸣珂悄然端量霍夫人身侧的霍睿言,眼见他身穿绣梅暗纹白袍,腰束栗红带子,疏阔之中自有一道神清气爽之意。
和昨晚躲藏在更衣屏风后肆意欺负她的二表哥,完全不似同一人。
她禁不住蹙眉。
霍睿言自她领着剪兰、余桐等人信步踏入漱雪堂时,莫名提心吊胆。
归根结底,他昨夜的确是逾矩了。
哪怕宋鸣珂主动靠近他、触碰他,可把持不住的人是他。
如今见她眉峰凝聚了复杂情绪,他再度变得忐忑,从袖口的小暗袋中翻出一团事物,待她落座后,悄悄塞给了她。
宋鸣珂满心盘算,她这不速之客该呆多久,如何从霍夫人身边拐走二表哥,好商讨有关昨晚姬人所制造的dòng • luàn……冷不防手里多了一物。
摊开掌心,却是一块由油纸包裹的梅花型酥糖。
……?她茫然抬眸,对上他歉然且劝抚的笑容,顿时哭笑不得。
他这算是哄她?
正好太后与霍夫人同在,宋鸣珂有种错觉——仿佛是表兄妹做了坏事,此际,二表哥偷偷摸摸给她塞颗糖,让她别告知大人。
二表哥好坏!
她俏眸一转,给他甩了个既嫌弃又优雅的白眼。
太后在旁享用梅花糕,实则将二人的小动作和眉来眼去瞧得一清二楚,心下顿感不悦。
霍夫人觉察她在打量霍睿言,似乎带了几分审视,忙陪笑道:“太后娘娘,长公主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太后收回端详之意,淡笑道:“好多了,就是懒得走动。”
“少了长公主的驾临,行宫宴会大大失了颜色,阿言也郁郁寡欢的……”
霍睿言目瞪口呆,母亲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他何时郁郁寡欢了?他是乐不思蜀好吧?
太后扬眉:“哦?”
“此前,太后娘娘曾有意把长公主下嫁至咱们家,霍家上下至今还盼着得此殊荣……阿言和长公主自幼相熟,眼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霍夫人边说边觑向宋鸣珂。
宋鸣珂猝然心惊,却听她笑道:“不知陛下和太后娘娘,可否为阿言定下这桩大事?”
霍睿言自母亲扯到长公主时,已有不祥预感。
绛萼殿的那次女眷聚会后数日,霍夫人旁敲侧击问过霍睿言,是否有相中的小娘子。
当时霍睿言已对宋鸣珂坦诚心迹,便隐晦地提及,希望娶长公主为妻。
其后,霍夫人仔细观察,觉“长公主”已无先前娇弱,且一度传出二人私会的传闻,遂尊重儿子的意愿。
无奈赐婚的圣旨迟迟不下,霍夫人急了,目下趁皇帝与太后同在,赶紧将此事摆到台面上。
宋鸣珂闻言,耳根子发烫。
再瞄向霍睿言微扬的唇角,她的心怦然乱跳。
答应赐婚?总不能把宋显琛这个假的长公主赐给他?抑或是她当众承诺嫁给他?
尽管知情者心中一致认定,他们终将结为连理,可她主动宣称又另当别论。
再说,她一直等的是,兄长以君主身份给她赐婚,缘何成她把自己送出去了?
她还要不要脸?
于是,宋鸣珂闷声不响,只等太后发话。
太后细察这对表兄妹的情态,料想霍睿言已知晓天家兄妹的大秘密。
她震骇之余,渐生厌烦之情。
在她的心目中,女儿在先帝纵容下,从小任性妄为,毫无皇族女子该有的温婉。当初提出女扮男装代替宋显琛赴秋园讲学会,既努力掩饰中毒真相,也含带胡闹成份。
年复一年,这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架子越来越大,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于表兄面前身份泄露,仍以男子形象待他如此亲热?
她还把自己当女儿家吗?不怕对方看轻她?
来日,宋显琛回归本位,顶着她留下的“断袖”污名,颜面何存?
一想到宋显琛无视京城的数十名贵女,却被五族的妖女勾了魂,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管不顾,而宋鸣珂显然知情,竟未曾劝阻……太后气不打一处来。
“孩子们的事,来年再议。”
一句淡漠的推托,使得宋鸣珂、霍睿言和霍夫人各自震惊。
三人均摸不准太后对此事是何立场,目目相觑,无从接话。
宋鸣珂疑心自己又在某些细枝末节上得罪了太后,导致其不顾多年的姐妹情谊,当着她和霍睿言之面,堵了霍夫人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