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栽花种草的休闲生活,淡化了他对朝政权势的野心;又因被贬至南方,他虽备受屈辱,倒也觉得山高皇帝远,坐拥娇妻爱女,乐得清闲。
再得悉自己是安王的私生子后,他更认定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只求安分守己,平稳度过下半生。
他有时也会做噩梦,梦见有关身世的秘密被人揭发,每每醒后,都吓出一身冷汗。
只有饶蔓如半睡半醒间的几句模糊劝诱,一个温柔的拥抱,才能令他重新入眠。
妻子自产女后,对他的爱意越发浓厚,时常规劝他勤勉做人,少走歪门邪道,为子女积福,又一再提醒他,如今两家结为姻亲,饶氏百年的命脉,掌控在他们夫妻二人的手中。
宋显扬总觉得,饶蔓如知道了什么。
可他不能问。
此时刚踏出岭南地界,宋显扬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惴惴不安。
既然他无缘无故从蔡师爷手中收到那封告密信,即便把知情者杀个干净,他仍旧放不下心。
凡事只要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他若隐世无争倒也罢了,真要登至庙堂巅峰,万一身世机密遭人揭穿,妻儿难保,辛苦积攒的美好幸福,终将毁于一旦。
可他此次北行,是奉命上京,领封受赏,不能不去。
思前想后,他心生一计。
次日,北海郡王的随行队伍放慢了速度。
只因郡王本人车马劳顿,水土不服,并在抵达郴州后“一病不起”。
…………
二月末,整个京城都被“皇帝龙体欠安”、“宁王与安王共同主理政务”、“镇远侯霍睿言请旨退婚”三件大事而震动。
熙明长公主府内,海棠盛极,花意深浓。
宋鸣珂终日在府里,丝毫未露外界推测的恐慌、焦灼、羞耻。
她翻翻书,练练字,闲来游园赏花,仿佛全盘接受现实,不再抗争。
这一日,她如常身着华美裙裳,描画精致妆容,与静翕于花间品尝点心,对坐饮茶。
“阿翕姐姐,”宋鸣珂环视看似宁静的四周,淡然一笑,“你猜猜看,咱们周遭藏了多少双窥觊的眼睛?”
静翕原本对于他们兄妹秘密被揭破之事甚感惶恐,但见宋鸣珂维持一贯的从容,她也随之淡定了不少。
“阿翕不会武功,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是惭愧至极。”她含笑应对,鼻子却细嗅食案上的茶水香气。
府中明里暗里换了半数下人,宋鸣珂看似全无防备,实则饮食器具一律改成银制,每一道菜,皆由心腹主理,且经试食无异样,才敢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