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年前的某一天,女孩儿的丈夫上山打猎被老虎咬死了,女孩儿受到刺激昏迷过去,再醒来就想起了前尘往事……
温念深刻地认为,这个故事有点儿不现实,落崖不死、失去记忆难道不是话本里头的故事?她以前在千禧园里听说书先生讲过差不多的一个故事。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儿?”太子转动茶杯,袅袅升起的白雾遮挡了他的神情,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想法,“表兄,你怎么看?”
杨绣娘没有被太子的高深吓住,她说:“民妇独一无二的针法、与家母相似的长相加上故事,难道还不足以说服您吗,皇上?”
确实,杨绣娘与皇后娘娘十分相似的长相以及她和皇后娘娘一脉相承的双面绣绣艺,都具有非常大的说服力。但公主又不像太子肩膀上有金龙,要想保证里面没有猫腻……
新皇放下茶杯,道:“来人啊,朕要滴血认亲。”
新皇的贴身太监端来一碗澄清的液体,杨绣娘丝毫不惧,镇定地咬破手指滴入一滴血。新皇低头看了会儿碗里的鲜红血滴,用银针刺破手指——
两滴圆润的血珠麻利地融合成一滴。
“……”新皇眯起了眼睛,“带这位……杨绣娘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待杨绣娘离开了偏殿,他再次问陈泽昇,道:“表兄,你觉得她是真的皇姐吗?”
“她说的和调查结果基本一致,皇上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陈泽昇道,“何必多此一举问臣。”
“是啊,朕觉得她是真的。”新皇说,“哪怕她是假的呢,朕太渴望亲情了。”
在宫里的生活新皇已经没有了记忆,在杨家人人都敬着他捧着他,他始终得不到纯粹的亲情,长久的得不到,亲情就成了他最渴望的东西。
“希望她不要辜负朕的信任。”新皇如此说。
新皇心里有了决断,陈泽昇和温念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宫里了,二人起身告辞。
路上,温念的神情低落,陈泽昇捧起她的脸,问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温念抬眼和陈泽昇对视,迷茫道:“我是不是被杨绣娘利用了?”
陈泽昇想了想,道:“不算利用。只是恰好是你而已。”
杨绣娘让小女儿徘徊在平民区和官宅区的交界处卖手帕,恰好温念停下了,而且看上了杨绣娘的手艺。杨绣娘心知宫中依然贵妃当道,便要求只能私用,不能上贡宫中。她徐徐图之,在新皇登基以后送了大量绣品给温念,以期能被新皇看到,而恰好,温念献了杨绣娘的绣品给新皇。
“她如何确定,我一定会提议你献屏风给皇上。”温念强烈觉得脑袋不够用,杨绣娘要如何算无遗策,才能刚好到这个地步。
“不过是凑巧罢了。”陈泽昇告诉她,“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时日久了,我们府上穿用的绣品全都成了她的手艺,皇上总会会注意到。”
温念嘟嘴,“自打嫁给你之后,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是算计。”
“后悔了?”陈泽昇眼神微沉。
“没有啦。”温念摇头,“我只是觉得……”
她瞄了瞄陈泽昇依旧不好的神色,果断改口:“心甘情愿!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嗯。”陈泽昇满意了,他帮温念扶正发簪,劝慰她:“别总想着别人,多想想我。”
曾经的督主府,如今的承恩公府,大门处停放了一辆马车,堵住了陈泽昇和温念回府的路。殷喜为难拉住缰绳,道:“大人,咱们府的大门被人堵住了。是……是杨家的人。”
“……”陈泽昇没有说话,沉默着撩起车帘下了马车。
“越儿!”杨家家主激动上前,“一别就是十几年,如今可算亲眼见到你了。”
陈泽昇叫他:“父亲。”
第82章他的家
有陈泽昇的这声“父亲”,杨家的家主顿时眉开眼笑,他说:“皇上赐了旁边的住处予我,日后咱们把墙打通,互通有无。”
他自知愧对陈泽昇,不敢要求陈泽昇立刻和他亲如一家,只想着慢慢来。
“进去说啊,一家人在门口杵着像什么话。”杨夫人推了推杨家主的腰,她点名陈泽昇,“越哥儿,你都是成家的人了,还不通人情世故呢?让父母在门口等你回来已经很不应该了,见面了竟然还让父母站在门口,连杯热茶都没有……”
陈泽昇瞟她一眼,对杨家主道:“你可以进去,她?她就算了。”
这么多年来,杨夫人一直活在后宅相夫教子。在杨夫人心里,陈泽昇仍然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买卖的幼童。所以当陈泽昇这样说的时候,她露出愕然之色,随即愤怒的指责道:“你请父亲进门,却将家中母亲拒之门外!你就不怕世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孝吗?!”
“母亲?”陈泽昇神色阴沉,冷笑道:“一个将堂堂承恩公嫡长孙卖进宫里当太监伺候人的继母?你说世人是会说你不慈,还是指责我不孝?”
悄悄围观热闹的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以为陈泽昇是为了换太子才进宫的,没想到里头还有其他内情。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打量陈泽昇的腰间,那么……陈泽昇到底是不是太监?
“你……你不是被皇后娘娘救下了,没成太监么……”杨夫人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躲到杨家主的身后。
“皇后娘娘对我的恩情,与你何关?”如果目光可以吃人,杨夫人肯定骨头都不会剩下,陈泽昇牵着温念跨过门槛,“还有,你们叫的越儿十多年前就被卖掉了。我有先帝赐名泽昇,新皇赐国姓陈。以后称呼不要错。”
杨夫人被陈泽昇的气场吓住,承恩公府的门槛她是绝对不敢踏进去了,杨家主虽然得到了允许,但是也没有进去,他叹气:“越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温念和陈泽昇就在前院的石桌上坐下。温念朝外边望,忧心道:“晾着他们没关系吗?”
“无事。”陈泽昇道,“能留着她的性命,已经是我对生身父亲最大的孝顺了。”
温念:“那两府的门要打通吗?”
陈泽昇回道:“不。”
他和杨家的缘分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尽了,这些年的极少的几次联系,也是因为他要报皇后娘娘的恩情,辅佐太子登基。他年幼无依的时候,他们未曾帮过他一分,如今很不必互相依靠。
杨家主把杨夫人劝回去,独自进了承恩公府邸,只往里面走了两步便看到石桌旁的陈泽昇,他神色微动:“昇儿,你在等我吗?”
陈泽昇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父亲,坐。”
杨家主走过去坐下,陈泽昇亲手倒了杯热茶摆在他面前。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这是你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