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徐砾回校办理了休学手续。
从学校出来,徐砾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教学楼,他们所在的第五层,他们被茂密的树冠和高耸铁网遮挡住的篮球场……这天万里无云,抬头就被白蒙蒙的光线侵袭着眼睛。
徐砾从不后悔勾引施泽,跟施泽上了床,哪怕对方的跟他天差地别差了八辈子距离,那也是盖棺定论了的——是爱的人。甚至哪怕从始至终换来的都是不爱,徐砾也从不后悔。
“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徐砾骑上单车,骑在看似灿烂的阳光和摇曳的绿荫下,被风习习吹着,吹得他脸、脖子和手臂都冷冰冰的。
他冲下那个大坡,这一回单车哐哐摇摆颠簸得厉害,一个拐弯进了那条小巷,里面的农贸市场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不断有大爷大妈从里面走出来。
徐砾把单车停在路边泥巴地上,寻着那条隐秘的路径一个人爬了上去。他有些头重脚轻,爬得吃力,站稳后双手拍着泥巴气喘吁吁。
这条货运铁路已经修好,只等最后收尾阶段,准备封路的水泥沙石已经堆放在一旁。
铁轨周围的灌木丛和狗尾草杂乱丛生,日头依然从远方笔直的建筑后冒出来,照得轨道反着金光,又像烧红了的铁块。这地方风一吹,那些沙子就漫天飞舞起来,像是来了场小型沙尘暴,显得无比荒凉了。
徐砾还没有出声,灌木丛里窸窸窣窣一阵,那只像极了流浪狗的小黑狗就从里面钻了出来,浑身黑亮的毛发脏兮兮发着灰,头上还沾着草籽,肚子饿得很扁,眼睛可怜地看着徐砾。
徐砾把它抱了起来,一起走下了铁轨回到小巷里,地上只有徐砾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都不能再去那上面了。
他自己尚且不知道未来,没办法带走小狗,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火腿肠喂了两根,剩下的交给了小卖部老板,让他帮忙喂一喂,然后骑着车到了小巷口。
他停下来,拿出了手机。
施泽,我……徐砾总是想倾诉,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徐砾把没有发出去的短信、几天没有开机的那些未接来电都删了,然后重新上了路。
可他仍然忍不住喃喃自语。
“施泽,我没有家了。”
徐砾像是人间蒸发了。
休学后徐砾再也没有回过学校,理科1班的座位从空置一个到撤掉一个。之后的几个月里,无论是在徐砾打工过的酒吧、电玩城,还是荷花路后面破旧小区里徐砾一楼的家,通通找不到他的踪迹。
施泽从来没想到,那个给徐砾带去充满屈辱和难堪的下午,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徐砾。
第52章
施泽回到云城没有打车,坐地铁的最后一站又是到了荷花路口。这些年云城一直不断地在修地铁,东南西北四通八达,早已变化万千。施泽刚才低头看手机不小心下错站,抬眼看见陌生无比的换乘通道才反应过来,回头赶在最后几秒重新上了车。
时间改变了无数,只有荷花路周边的一切这么多年都大同小异,铁板凹陷的橙色天桥、拥挤的街道小巷、路边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和花坛里的迎春花,都坐落于此处,仿佛被遗忘在了这片老城区的一隅。
是即将进入寒冬腊月的晚秋,天气比起前些年,已经叫做反常,有些异常的冷了。这条称得上十分熟悉的小巷里依然挤着小摊小贩。
即便如此,施泽也已经很久没来过,恍惚间又觉得陌生。
前面的炸串摊生意火爆。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看起来脏兮兮的,刚伸手接过火腿肠,路也不看,埋着头往前冲,书包一甩就甩到了施泽身上,整个人差点撞上施泽。他被拦了下来,起先还不服气,抬头一看许是发现眼前的人长得过于高大了些,立即变了样地嗫嚅道:“对不起啊,哥哥,我不小心的,别打我……”
“走路小心点,知不知道?”施泽刚做完手术不久的胳膊被刚刚那一下撞得隐隐作痛。他哼笑一声,放走了这个眼睛闪着灵光、睁得老大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