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贪吃一口会遭这么大报应,他决计会管住自己的手。
新的敷料贴隔绝了伤口与空气间的接触,却隔绝不了柏沉故的疑问。
柏沉故见他不吭声,便径自走到垃圾桶旁。
想起上次柏沉故就是因为垃圾桶发现自己吃瓜子的事,时寻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忙道:“别,你别翻,我就是……在客厅看到有糕点,就掰了一小块吃。”
柏沉故直起身,目光直勾勾地锁在他身上,眼神里藏着明显的愠怒:“你恢复能力比一般人都差,疼起来没人能替你受,你又作什么妖?”
时寻安静地听训,只敢悄悄系动睡衣的衣扣,不敢多加一个眼神。
所幸柏沉故不算唠叨,见他不吭声就不再讲了。
时寻静默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往自己睡得那边挪了挪。
他对柏沉故说:“你看现在也这么晚了,要不然我们先睡觉吧……我困了,人生病了就得多休息,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对吧?”
事实如此,柏沉故只得无奈接受起他的理由,重新关上灯。
床单摩擦的声音窸窣地响起。
柏沉故刚伸手移动枕头,就被时寻一把按下:“我真不搞事了,你要是在地上睡病了,我半夜难受就没人管了。”
柏沉故拍动枕边,提示时寻放手。
时寻无法继续装傻,只好松手,但这样一来,他今天的弄巧成拙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的感慨还没结束,柏沉故居然在他旁边重新躺下了。
时寻转动脖子看向柏沉故,又不敢多说,只欣喜地道了句“晚安”便安然睡下。
“嗯。”柏沉故声音低沉地回着,“晚安。”
未关紧的窗帘放进溶溶月色,在地板上生出一片明亮。
柏沉故闭着眼,始终处于浅睡状态,时寻似乎没疼到睡不着的境地,但他却一直不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时寻又翻了个身,他再次越过那道凌乱不堪的分界线,抱住了柏沉故。
柏沉故偏头看去,但这次,时寻是真的睡着了。
暗色的光线沉在他的眼皮上,从睫毛的缝隙间穿过,在他的眼下打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柏沉故叹了口气。
看这情形,就算他移开时寻,人怕是依旧会缠上来。
来回翻身对他伤口的恢复不利,柏沉故干脆轻收手臂,加深了这个拥抱。
他存有私心地把小臂搭在时寻身上,扯动被角替他盖好。
他小声道:“晚安,小阿寻。”
月色在时光的流逝中缓慢移动,伴着两人沉入梦乡。
柏沉故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张惶地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一道光亮。
那是一条昏黄又狭窄的小路,他冲向那条路,便开始被迫狂奔。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前进,但大脑却不断提醒着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长时间的奔跑鼓动着燥热,随着混乱的呼吸在柏沉故身体里横冲直撞。
长不见头的路出现了转折,围墙堵住了前行的道路,促使他被迫转弯。
柏沉故伸手扶住围墙,裸露的红砖带来巨大的摩擦力。
他粗喘着气,正准备继续往前,转角处却突然传来了人声。
“时寻,你就那么厌恶同性恋?”
听到这句话,柏沉故顿住脚步,双脚如同被数根藤蔓紧锁,半分也移动不得。
几秒后,回答从墙的那头传来,锋利地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刺入柏沉故耳中:“是。”
一句话还未消止,另一句话又接踵而至:“这种事难道还不够恶心吗?”
柏沉故收紧指尖,指腹在墙砖的摩擦下生出血痕,印在斑驳的砖孔中。
片刻后,周遭的色彩顷刻间逝去,在他眼前碎散成齑粉。
柏沉故的视野沉入黑暗,恐惧自外而内的穿透皮肤,直抵心脏。
冰封的冷意冻结住他血管里涌动的热意,拖曳着他不断下坠。
他疯狂挣动,却无法逃脱试图吞噬他的沉黑。
柏沉故惊慌地睁开双眼。
近在咫尺的枕边,时寻还在梦乡中沉睡,安恬异常。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柏沉故的额角滑下,源于梦境的惊恐停留在他的身体里,他失措地收紧手臂,紧紧拥住怀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