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他顶多在浅滩转一转。这次,他小心翼翼向深处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试了几次,才彻底睁开眼睛,只觉得酸胀无比。
身边游动的海鱼色彩瑰丽,淡淡的暮色衬得它们很漂亮,可惜全都叫不上名。不过无所谓,他无心观赏,只求果腹。
他强忍眼部的不适,挥舞着鱼叉一通猛戳,像勇敢的哪吒,海里的闰土。换了十几次气,终于扎到两条鱼。
他立即返回,一路小跑,在沙滩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他不想承认自己担心那个帅气逼人,却不由自主地越跑越急。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管声正抱着狗翘首以待,惨白的脸漫起一丝笑意,想来独自忍受病痛的感觉很难熬。
“我这个人呢,还是很善良的。”范锡动作熟练地收拾鱼,“如果是我生病,你一定会不管不顾,没准还会笑话我。
管声大为光火,强打精神忍痛争辩:“怎么可能?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下这种结论?我也很善良的!我还帮你救火了呢。”
“就是你放的火。”范锡头也不抬。
“如果是我,就让我肾结石永远不好,活活疼死在这。”
“还真是个毒誓哈,你快歇着吧。”范锡用树枝穿好鱼,架在火上,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没做过坏事,却遭雷劈。”
“哈哈哈——啊疼——哈哈哈——草好疼——”管声笑得痛不欲生,范锡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笑的。
到了夜里,肾结石大显神通。不仅腰疼,连命根子也开始疼,逼得管声几欲自宫。
他疯狂地冲向大海,吵着要淹死自己,被范锡拦腰拖回来按在沙滩:“你坚强一点!多大点事啊!”
“疼的不是你,你不懂!”他张牙舞爪,连撕带咬,“滚!别管我!我要安乐死!啊啊啊——我算是明白了,我当不了烈士,当不了——”
范锡哭笑不得,“你再喝点水,马上就好了。”
“打晕我!”管声双目猩红,死死抓着他的手,拼命往自己头上捶打,“快动手!我感谢你一辈子,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范锡同意了。他绕到管声身后,猛然抬手,照着头颈交接处切了下去。影视剧里不是骗人的,这样的确可以引起脑供血不足,暂时昏迷。他不敢太使劲,怕造成脑损伤。
管声软软地瘫倒,没有了非人的惨叫,整座岛都安静下来。抱着曾经的偶像,范锡心如刀绞,基本确定了自己脱粉不彻底。
可是不过一分钟,男人就倏地睁眼,诈尸般坐起来,继续哀嚎:“快,快再打一次!你的黑带,是tm自己拿袜子剪的吧?就这,就这还敢出来当保镖!”
范锡知道这是激将法,不肯再出手:“不行,会脑损伤的,你的抗击打能力也太强了。”
“那我怎么办?!”管声捂着腰和头,目眦欲裂地嘶吼,“现在,我不光腰子疼,牛子疼,脑瓜子也疼!”说完,他因剧痛而呕吐起来。
“对不起啊……”范锡嗫嚅着道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多喝水了。”
整夜,他都紧紧握着管声的手,按摩合谷穴,嘴里说些无关痛痒的鸡汤,都是考教师资格证时学的:
“声哥!生命皆会闪耀,生命皆会痛苦!”
“成长无非大醉一场,勇敢的人先干为敬。只要你能够埋头吃苦,就会有资格仰天长笑。加油啊声哥!”
“当上帝赐予你荒野时,就意味着,他要你成为高飞的鹰。同理,当上帝赐予你孤岛时,就意味着,他要你成为自由的鱼。”
“别说了,别说了!烦死了!!”管声咆哮着叫他住嘴。
他只好换种方法,管声要撞树,他就说:“不但死不成,还会破相,颜粉全掉光。”管声又要咬舌自尽,他就劝:“死不了的,而且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唱歌了。”
偏偏,管声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儿,这些话很有用。
有一个瞬间,他痛苦到极致,忽然没了声息,像缺氧的鱼般干张着嘴,吓得范锡立即动手做心肺复苏。喜爱多年的偶像,在眼前被肾结石疼死,这是多么残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