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含泪看向他。
“苏豪才22吧?又不急着结婚,你和叔叔商量一下,把房子卖了吧,手头一下就宽裕了。过几年,他准备成家时,买个小户型住着,慢慢再换大的。”
苏盼感激地瞥他一下,垂眸不语,静待母亲的回答。
“小范,不是这样的。”苏母忽然口齿伶俐,贯口般说了一大串,“不是说准备成家,才买房子。而是有了房子,才有女孩愿意和他成家。你是男生,应该晓得这个道理吧?他高中都没念完,到哪儿找他姐这种知书达礼,愿意和男方一起奋斗的?找不到,只能先用房子把自己武装起来。”
完美的逻辑链,令范锡无言以对,管声那张破嘴或有一战之力。
他知道,苏盼的父母是不可能卖房子了。你永远无法说服一个,正在竭尽所能找借口的人。
周遭死寂如坟墓,苏母忽然低声说:“刚才打电话,她爸说,就怕到头来人财两空。”
人财两空,这个哀凉的成语让苏盼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母亲。后者用湿透的纸团在眼角滚了滚,“你放心,妈明天就回去借钱。严恺走了,你自己生活要注意身体,先把今天的药吃了。”
随后,她开始咒骂严恺。仿佛只要他不分手,事情便有出路和转机。
次日,送走苏母,范锡便开始找海外药品代购。稳妥起见,他们最终选定价格接近三万的那一家,买了两个月的药。苏盼手头紧,他垫付了一半。
他想,他们一定有特别的缘分,才会成为好朋友——苏盼辞职那天,他也被辞了。
因为他不肯拍段子当网红,惹恼了老板的小姨子。他拿着三个月工资的补偿金,把更衣室柜子里的东西装进一个大口袋,在同事的窃窃私议中阔步走出大门。他想休息一段时间,看看书,然后再找工作。
他换了手机号。现在的号码,由公司统一办理,别人一打电话就会听见企业彩铃,找新工作时不方便。本想通知管声,又怕人家说“跟我没关系”,自讨没趣。
一个月后,他和小媛陪苏盼复查。肿瘤有明显缩小,肿瘤标志物无异常,这代表靶向药疗效显著,副作用则是偶尔低烧、恶心及腹泻,受不得一点劳累。
苏母说会借钱,不过一个月过去只转来两千元。
她说,她没借到,但是换了一份宾馆保洁的工作。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辛苦点,工资多点。以后,每月都能转来两千。苏盼父亲和弟弟打工的收入,则要来还房贷。
为庆祝苏盼病情好转,他请两个女生吃了顿西餐。苏盼的目光在菜单流连许久,点了一道蛋黄焗鸡翅,随后说起往事。
她淡淡地笑着,语气从容:“小时候,家里买鸡肉,我爸每次都把鸡翅尖给我,说展翅高飞。翅中给我弟,说他笨,飞得低一点就够了。其实,翅尖也挺好吃的,毕竟我妈连翅尖都吃不到。”
说完,她拿起切牛排的餐刀,摸了摸刀刃,若有所思。
范锡苦涩一笑,忽然明白了。
不是借不到钱,是她爸不愿她妈去借,而她妈性格怯懦,做不了主。这无异于放任她自生自灭。
他们从小玩到大,他知道苏家有点重男轻女,却万万没想到在生死大事前会凉薄至此。他不知自己能帮她到哪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啃鸡翅时,餐厅响起偶像前男友去年失踪前的单曲:
“我去了你爱的那片海,
为了再望进你的眼睛。
我修好了你的旧相机,
为了重温那些旅行……”
他想听,又不敢细听,便给她们讲笑话转移注意力。目光扫向窗外,却看见印着前男友代言的公交车缓缓驶过。
那么大一张帅脸飘了过去,极具视觉冲击性,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脸受伤了,可还是那么帅。一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变老,就觉得世界还是公平的。”小媛也侧目感叹,又看向范锡,“‘南回归线’的首演,你能搞到票吗?前阵子刚一开售,就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