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声滑动可触控的液晶屏,翻到最前面,看见一些在澳洲度假时的照片。他一张张翻看,眼前忽然出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是张角度奇怪的自拍,眼神懵懂,清秀的脸庞被热带暑气熏得发红,头发像鸡窝似的。看背景,是在椰树上。
想起来了。当时这小子爬上树,用相机当望远镜去确认远处的灯塔,肯定是在无意中按下了快门。
——“LEICA……雷擦……这是哪国的牌子?”
——“徕卡啊大哥,摔下来你那一个月保镖就白干了,还得倒赔我不少。”
管声蓦然想起那时的对话,不禁狂笑,眼角闪过一丝晶亮,又被他飞速抹去。他笑得发抖,注视着照片里的人,对方也用清澈黑亮的眸子回望他。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讲真,范锡这张照片挺丑,可他笑着笑着,居然小腹一热。真想给自己拍扁了,钻到照片里,把这小子和谐死。
那个雨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一个红尘中人,天天唱情歌,却过着高僧般清心寡欲的日子。实话实说,除了忘不了范锡,他也怕自己被算计。
他连接蓝牙,把照片发到手机里。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包纸抽,钻进被窝慢慢欣赏。
而后,利用贤者时间沉思。
方博说他贵人多忘事,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他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很少去记挂不在意的人和事。若他把方博的话放在心上,就不至于到今天才拥有恋人的照片。
他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
忽然,他想起方博提到的“挂号”,心口猛然一缩,像被记忆的碎片扎了一下。那些碎片,正缓缓拼合,让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影响历史进程的事。
他翻看和范锡之间的聊天记录,一切恍若昨日,又如隔世。滑过一条消息,又滑回来。
——挂号的事解决了,帮我谢谢白总。
他心里咯噔一下,发消息问白佑:“兄弟,之前我请你秘书帮忙挂号,那个病人叫什么?啥病?”
白佑秒回:“挂号?什么时候的事?”
他把聊天记录的日期发过去,白佑说问问秘书。片刻,回复道:“问清楚了,叫苏盼。当时挂的胸部肿瘤内科,八成是肺癌吧。”
一瞬间,管声如饮醍醐。后脑像挨了一棒,阵阵发麻。明白了,全明白了。
人家都是奉子成婚,范锡是奉瘤成婚。
可以料想到,那女生的男友颠了,家里也出了些状况。于是,他大无畏地顶了上去,这像是他能干出的事。毕竟,他温顺如羊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倔驴的心。
傻小子,傻小子,傻小子!!
谁说当今社会人心不古,这不就有个活脱脱的春秋义士吗?!
当初他来借钱,想必也是因为这事。假如自己不那么傲,多问一句;他不那么倔,多说一句,他们之间或许会完全不一样。
管声抽了自己一巴掌,狠狠将头埋进枕头,像是要捂死自己,发出悲愤的嘶吼。没关系,没关系。回去就见面,讲清楚,重新开始不就好了?
他立即编辑消息,发给范锡:“我在新西兰,见到了Kelly,就是那个漂流瓶的主人。改天一起吃个饭吧,我把这次的经历讲给你,绝对令你大吃一惊!”
然而,被拒收了。
又被拉黑!难道是因为我找他助力,他觉得我讨人嫌?这就是忠实老粉,帮偶像助力一次就拉黑?
范锡打开那扇贴着葫芦娃的防盗门,进屋头一件事就是煮饭,随后去冲凉。
今年夏天溽热无比,天地之间像个大蒸笼。光是从地铁站走回来,就要脱水了,身上黏得能粘蚊子。
他休息片刻,钻进逼仄的厨房,忙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