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曾完全属于过自己,这就够了。
在那段连手机都没得玩的日子里,管声不再顾及人设,他就只是他,一个身高,爱音乐爱唱歌,好看到极点却也有很多缺点的大男孩。
他也是他们那个小国度的国王,肆意妄为地统领岛上的一切,包括自己。当他回想人生中最自由的时光,每一秒都有自己的影子。
这就够了。
管声天生就属于舞台,已经全开麦唱了一个小时,嗓音依旧清亮明朗,如一泓山泉。中间换了次衣服,此外一刻没歇。不过,开场舞跳反了两步,外加顺拐一次。
这时,附近小孩的荧光棒坏了,于是他送了对方一个,反正包里还有很多卖剩的。
入场前,兜售荧光棒时,他和一个买到看台票的粉丝换了座位。对方激动得要补给他双倍差价,不过他只按照票面的差价收了钱。
其余的票,一张送给他做家教的那个女孩,剩下的在网上卖了。没加价,正好把欠其他同学的钱还清。
嘉宾登场了,一个同样实力强悍的女歌手,偶像终于下去歇了一会儿。两首歌的时间后,以新造型重新登台,与嘉宾合唱。
演唱会进行到两个小时,他等来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遥不可及》。说是曾经,因为现在他的心头好是《颠倒》,那首只有他听过的新歌。
华美的舞台上,偶像好看的鬓角挂着汗珠,款步走到右侧。于是,那一边的粉丝疯狂呐喊尖叫,如千万个烧开的水壶。内场的,则如海啸般一股脑涌到前排,又被安保拦回去。
音准之类的范锡听不出,只觉得他的歌声似夏夜凉风、冬日暖阳,是一种恰合心意的舒服。
“怎样告别最体面,把你挖出心底,归还于人间——”
唱到这里,管声忽而哽住,抿起嘴唇。刹那的恍惚后,露出歉意的微笑。他似乎忘词了。出道十年,几百场演出,他跳舞常出错,但从未忘词。
粉丝用更加高亢的尖叫来宽慰他,表示他们并不在意。他将话筒对准台下,于是他们齐声合唱,帮他唱完——
“永远,变成遥远。”
他双眸晶亮,蒙着一层浅浅的泪,在尾声结束后说:“谢谢,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爱你们。”
他深鞠一躬,走回舞台中间,又跟着下一曲的前奏走到左侧,与另一边的观众互动。
“啊——我也爱你——!”
“管声我爱你——!”
范锡周围的粉丝们都在呼喊,回应刚刚的互动。其中,甚至有个中年汉子,毫无顾忌地扯着脖子嘶嚎。
他也想混在里面喊一句,但每个字都带着钩子,牢牢地钩在喉咙里,迟迟出不来。
因为他真的爱他。
因为他已决定不再爱他。
而这个决定,太容易动摇。
散场已是深夜11点,很多粉丝朝离后台最近的入口狂奔,想近距离见偶像一面。地铁和夜间公交根本挤不上去,还好范锡早有准备,花了点钱把电动车寄存在附近的小店。
他跨上车,从拥堵的车流旁悠然而过,不慌不忙地一路骑回住处。期间,路过一间酒吧,他在门口逗留许久,接到个代驾的活儿。
凌晨1点,范锡回到葫芦娃之家。声控灯坏了,他用印着“南回归线”的蓝色荧光棒照明,翻出钥匙开门。
突然,有个黑影斜刺里窜出来,有力的手臂狠狠揽住他的腰,把他拖进消防通道。他正欲挥肘反击,看清了男人的脸,手僵在半空。
不久前还沐浴在璀璨灯火里的人,此刻正在楼梯间昏暗的灯泡下死死盯着他。已经卸了妆,但疤痕处仍微微发亮。
“你没来!”管声将他掼在满是灰尘的墙上,黑色的风暴在眼底凝聚,“你把票全卖了,一张都没留!你没来!”
他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荧光棒摇了摇:“我去了,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