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背对着他这边,穿一件黑T恤,短裤下边露着一双长腿,耳朵里挂着耳机。
头发像是剪得比放假前短了点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仿佛也长高了。
“池虞,你分到哪个寝室了啊?”旁边几个同学凑脑袋过去问。
“女生凑什么热闹,你们能分一块儿吗?”男生们对几个女生说。
池虞给他们看写了寝室号的纸条,这时忽然转过头来,冷不丁地看见顾渊。
顾渊没发现秦淮久喊他两声了,也没发现空气在他和池虞对视的这一刻悄然凝固了。
几个男生见情势尴尬,率先打破沉默:“顾渊!你分哪儿去啦?这儿一堆狗男女想知道你住几零几。”
顾渊移开视线,笑:“还没抽呢。”
他说完就跟秦淮久抬着箱子走了,回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没有刚才的几个人了。
两人没见到钟寒,顾渊于是先到公告栏下去抽签。
负责抽签登记的是个文科班的女老师,将贴着高三九班标签的纸盒递过来,顾渊伸手取,摸出两张贴在一起的纸条。
分开了两张都写着609,估计是扔进去了没摇匀。
顾渊把其中一张递给秦淮久,说:“如你所愿。”
秦淮久捏着纸,眯着眼像验钞一样装模作样地看:“就是这个楼层吧,太高了。”
“你可以拿回来重抽。”负责登记的老师认得他俩,对秦淮久说:“你最能闹腾,别吵着人顾渊休息。”
“他不吵。”顾渊把两张纸条递还给老师,“他每天晚上一熄灯就睡得像具尸体。”
老师笑起来,摇着头替他们登记了,写到一半忽然看清楚纸上的字儿,整个人顿了顿,抬头看了秦淮久一眼。
秦淮久:“?”
“就这样定了,以后寝室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及时跟老师说。”老师很耐心地注视着秦淮久。
秦淮久不明就里,点头答应了“好”,跟着顾渊往学校的寝室楼去。
城南一中是有四栋学生宿舍的,但因为条件一般,多数学生在高一高二都选择了走读,只有上高三了才被学校强制要求住宿。
高三学生入住的自然是比较新的两栋楼,至少地板不是水泥地,洗澡也不用自己打水,就是床还是那种铁制的上下铺。
“不知道我们会跟谁分在一起。”秦淮久只背了一包衣物,边爬楼边止不住说话:“从概率上讲,钟寒应该是没可能了。”
“从概率上讲,钟寒也是有可能的。”顾渊严谨道。
“你希望是谁?”秦淮久问,随后换了个说法:“你喜欢和谁住一间?”
顾渊眨了一下眼,笑着说:“自然是谁都可以。”
“那…”秦淮久刚要开口,意识到再往下说就是雷区了,将名字吞下去,改成傻笑。
顾渊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确实和谁都相处得来,除了池虞。
——就是刚才那个皮肤白得像块白巧克力的池虞,那个双眼漆黑、不苟言笑的池虞。
池虞是他在这个学校里最讨厌的人。
当然,池虞也同样讨厌他,他俩不和的事,几乎全校都知道。
秦淮久很快转移了话题,聊起篮球,聊起电影,聊起所有十七岁男生会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转眼爬上六楼,常运动的两人带着重物都半点儿不喘,只被大雨前蒸炉似的八月天蒸出一层细汗。
外边的天色越来越暗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雷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秦淮久走过转角,率先走在前面进了609,在看清楚下铺空木床上坐的熟悉面孔时,匆匆忙忙倒着退了出来。
顾渊还没来及奇怪,就已经越过秦淮久肩头,和寝室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对上了视线。
池虞。
他在心里面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在用熨斗狠狠烫平白衬衫上的一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