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先抽到了“下”,但他对轮流睡上铺这件事挺满意的,便大手一伸,将被子拿到了下铺去。
住校的第一个夜晚,顾渊很显然没睡好。
他过去没什么住宿经历,除了幼儿园,他已经许多年没睡过这种硬邦邦的木板床。即便身子底下垫着厚厚的床单,他还是觉得太硬。
寝室里是没有装空调的,虽然今天下过一场大雨,天气比较凉快,但现在始终还是八月,气温逼近三十摄氏度。
头顶上的风扇没上好油,一晚上吱呀吱呀响个不停,顾渊用薄被盖着肚子,一动不动平躺着,睁眼看着上铺的木板床。
他还记着池虞嫌他乱动弹,于是忍着肩背的疼痛与不适,一次也没有翻过身,都是熬到池虞翻身的时候,他才跟着顺势动一动。
顾渊觉得,和别人睡同一张床实在是太辛苦了。
这一晚上他只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
因为长得足够高,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睡在上铺的池虞。
实在是睡得乱七八糟。
被子被扔到了床尾,枕头不是枕在脑袋下边,而是被抱在了怀里,可能因为天气热,睡衣被掀起来一角,露出底下白皙的腰腹。
顾渊很轻地挑了挑眉,神色如常地走去阳台洗漱,擦干净脸看见池虞从床上下来,一脸困倦。
他们在光线晦暗的寝室中对视了半秒,只见池虞飞快地行动了起来,上厕所刷牙洗脸,一气呵成。
顾渊有些大开眼界,原来有人可以从睁眼到出门,只需要五分钟不到的。
他们没想同行,但是又不可避免同行,顾渊于是刻意走得很快,将池虞落在了后边。
到班上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走廊上也站满了晨读的学生,在炎热的清晨蚊吟般念诵着必背古文。
在高三的第一天里,所有人都跟打满了鸡血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
顾渊进课室,看见钟寒已经在做题,后背挺直得像一座塑像。
他没去打扰,照例坐下翻看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打发时间。
对顾渊来说,早晨是记性好而头脑清醒的时刻,而那些需要背诵的内容他早已烂俗于心,于是看看英语对他来说正合适。
等到早读开始,他们班的班主任万东方才打着哈欠到岗。
万东方是教物理的男老师,大家私底下给他起英文名叫“Wonderful”。
“班长,”他站在后门口朝顾渊招手,“来一下。”
顾渊合上杂志出去,跟着万东方一直走到走廊栏杆边上,现在整条走廊已经空了。
“你又在早读的时候看闲书。”万东方说他,但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高三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顾渊说,“第一天才刚开了个头呢。”
“我是半点儿不担心你,不是说从小优秀的人就能优秀一辈子,而是你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不用别人提醒你就会自己行动,这是老师特别欣赏你的地方。”万东方说。
顾渊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栏杆外的太阳烤得他手臂炎热,干净的白衬衫不透风,但他从来不会像池虞那样掀起下摆让风钻进去。
“你妈妈今早打电话过来,说起你当班长的事,还是怕耽误你学习。”万东方总算进入正题,“他们很重视你,这一年确实很关键。”
“我知道。”顾渊应了,随后语气柔和道:“但是您无需担心,当班长并不影响我。”
万东方笑起来,看着这个哪哪都令人满意的学生:“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你有负担过重的感觉,随时可以跟老师和爸妈说。”
顾渊点头:“谢谢老师。”
万东方摆摆手,招呼他回去了,晨读结束以后,九班开始例行调座位。
每经历一次大考,他们就可以换一次座位,在高三这一年里,他们估计可以换许多许多次座。
万东方对自己的学生一直是半放养,让他们根据上一次考试成绩选座,成绩好的、进步大的可以先选,只要能互相促进,早恋的也能坐在一起。
为了能和朋友、喜欢的人坐近点,大家基本上都挺努力学习的,不名列前茅也争取进步。
按照上学期末的考试排名,顾渊是第一个。
他平时不是第一个选座的,就是第二个,已经无数次率先带着书包进入空荡荡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