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有罪不是吗?”肖舟微微仰头,他说这些话时,仍然算得上不卑不亢。
江成远目光揣度,但慢慢冷下来,“如果你是因为之前那些话而这样说的话,我仍然不觉得我之前说的有什么不对。”
肖舟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他顿了顿,“你看上去很好,不乏吸引力,不像是会缺少伴侣的人,没必要退而求其次,我想知道我在这里的价值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江成远对他说实话,江成远看起来不像是会轻而易举卸下防备,对陌生人讲述过去的人。
但他们会相处很长时间,无论哪一方,总得先往前迈一步。
江成远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手无意识抬起碰了碰后颈的伤口,然后说,“你应该也能发现,我的腺体受过伤,导致信息素出了点问题,很容易激发易感期,医生建议,有一个固定的omega会对我有帮助。但基于情感延续下的标记关系太脆弱,我不喜欢被控制,也无法忍受标记断裂,比较而言,双方各有牵制的关系会更持久也更牢固。”
“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一个omega。但普通omega的信息素太浓烈,会对我产生负面影响,而你现在的状态刚刚好,我很满意。所以在现阶段而言,你是最理想的对象。”江成远放下手,垂落在腿侧,“其实说这些对你没什么意义,你没什么选择余地,我不是一个好的对象,但料想也不会太糟。如果你真的很反感,我也可以送你回去,就像之前说的,我不喜欢强迫。”
江成远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么现在该我问了,所以,你对我满意吗?”
肖舟睁大了点眼,带了点琥珀色的瞳仁落了室内灯光。他对江成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称不上喜爱也没有反感,就像江成远说的,如果彼此间只是互有所求,能达到平衡,其他事情就并不太重要。
所以肖舟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做你的司机,我需要做什么?”
江成远勾唇笑了点,“9点送我到律所,其余时间自由支配。但我叫你的时候,你要在十分钟内出现。”
肖舟记下了。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睁开眼望着天花板时,他又想起许翠萍尖利的哭喊,声声控诉。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他知道社会公众对律师的评价总时有偏颇。
他刚进大学时曾经旁听过一个国内知名的刑法教授来他们学校举办的一个普法讲座。
那位虽然年过半百但仍精干刚毅的男人有着和外表不符的幽默风趣,刚登台时就跟他们说了一个笑话:在墓园里有一个律师的墓碑,上面刻着这样的碑文:“XX律师之墓,这是一个正直的人。”走到墓碑前的人看到了,惊讶地问:“怎么可能在一个墓穴里同时埋葬着两个人呢?”
大讲堂的人都笑了,男人面色却渐严肃,他说其实不止社会公众,就算是机关干部,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刑事辩护的意义。有人认为,公检机关大费周章将嫌疑人缉捕送审,律师辩护却只是帮恶人说话,只看重对嫌疑人有利的一面,而对真相或有罪内容含糊不清,立场绝不客观,更不中立,甚至千方百计在公安的查案过程中找茬挑漏洞。
可以说不管面对哪一方,刑辩律师都是一个人见人嫌的角色。尤其当我国律师法没有赋予律师对抗、监督公权力的职能时,刑辩律师总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位置。
但这不意味律师就没有意义。如果你没失去过自由,就不会知道律师制度的价值。你不理解,只是因为未曾经历。
他说刑事案件并不存在输赢,即使获得了无罪判决,也不意味着打赢了国家或维护了正义。如果真要给这个职业设立一个目标,他认为是打明,让犯罪事实更趋近于真相,维护法律的正确实施。
讲授深入浅出,引经据典,从法之本源又聊到社会实务热点,那场讲座让肖舟开了眼界,一个外行人却几乎窥见了国内刑辩三十年的发展脉络。
最后那位教授以布鲁纳的一句名言做收尾:法律提供保护以对抗专断,它给人们以一种安全感和可靠感,并使人们不致在未来处于不祥的黑暗之中。
讲座后他特地去查了那名教授的资料,那人姓吴,叫吴义昌,虽在知名大学担了一个荣誉教授的头衔,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刑事大状,数十年来躬身实务,因上诉纠正一起刑事错判案而轰动全国。
后来肖舟身陷囹圄,更对吴教授的讲话有了较深的理解。
为他辩护的律师就是吴义昌教授的得意门生,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无偿给予帮助。
只是,律师队伍良莠不齐,既然有金镶玉,也会有老鼠屎。
有人证公义,就有人谋私利。
那江成远又是哪一方呢?
--------------------
吴教授的讲话杂糅了一些书籍和演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