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行着挪过去,办公桌很大,但底下的中间有一道支撑的木板,就导致藏身的空间非常逼仄。努力缩起身子,后背抵着板,也有些无法容纳。
光都被遮住了,目不能视物,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味觉和嗅觉,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被放大了数倍,浓稠刺激。然后是江成远的声音,让那人进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无声。
心跳得快蹦出胸口,肖舟感觉自己紧张得快吐了。
提议这种事的自己就像个小丑,江成远是在故意耍自己。
一阵犯呕的感觉涌上来,却被堵住。眼眶里被憋出了眼泪,动一动就掉下来。
可偏偏江成远还说得不紧不慢,季阳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娟的那家食品厂要拆,厂里面几百名员工就都失业了,要安置。周军给的钱不够,人又被抓进去了,钱已经转移,现在有人带头闹事,找万盛集团要赔偿。”
“蒋董的意思是为了息事宁人,不要把这事闹大,闹上新闻,影响之后的开发进度。钱是可以给一点,但不能让他们狮子大开口,本来这就是他们跟食品厂的矛盾,万盛出面,也不过出于人道主义,避免麻烦,闹出事故。”
“这是一千万支票,随便你处置。反正蒋董只出这点,刨去给员工的,剩下的都归你。赚多赚少,就看你本事了。”季阳原先坐在对面,说着就半站起身,身体倾斜,越过桌子,将支票推上前。
肖舟能明显地感觉到一小片阴影落在桌面与男人身体之间的空隙。季阳只要再向前一点就能看清底下在进行什么勾当。
因为紧张,他条件反射的一个吞咽。然后就听到上头传来一声闷哼,一只手伸下来掐住了他的下颌,让他把嘴张开。
季阳此时已经坐回去了,他看到江成远脸色突然变得奇怪,唇线绷直,脸上的棱角分外坚硬,好像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你还好吗?”
调整了一下坐姿,江成远压下情绪,脸上恢复了平静,“没什么。”手拿起那张支票,“你跟蒋董说我知道了,其实这种小事不用你特地走一趟。”
季阳笑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没别的本事,也只能当个跑腿的了。”顿了顿,又谨慎地抬眼问,“是腰伤犯了?之前给你介绍的大夫去看了吗?”
江成远摇了摇头,“老毛病,阴天下雨的就这样,看不好。”
“之前的那种膏药贴你不是说挺有效的吗?我再给你带两贴来?”
江成远凝眸,黑色的眼睛很深,五官轮廓浓重,鼻梁眉弓的阴影很明显,岁月不是没有痕迹的。
季阳突然想起大一时第一次见到江成远时,清俊,冷淡得像山顶的雪,傲气得好像只用下巴尖看人。从来不笑,也不多话,谁都想不到这个人在模拟法庭辩论的时候能口若悬河,把老师噎得一个字都吐不出。
季阳是法学世家,他从来知道当律师,和当事人接触或者站法庭上时要有种气场,稳定强势,镇得住。而下了法庭,又要八面逢源,能屈能伸,才能讨来案源。刚开始季阳觉得这人不适合,只应该去考个公务员做做后勤工作,这么清高的个性,真进了社会有谁会来惯着他?却没想到毕业后再见面时,他能这样脱胎换骨,能轻佻散漫的笑,腰杆能弯的下去,可以在酒桌上被人冷水淋头,还能坐得住,不发脾气。
但自己喜欢的是以前那个帮自己赶跑骚扰者的江成远,还是现在这个八面玲珑的江律师呢?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人多一点,生了一张冷脸,却好管闲事。身为一个法学生,扶个老太太被人骗了,也还傻乎乎地反应不过来。
季阳往座椅后背靠了靠,因为想起以前的事,缓缓笑了一下。
“还有别的事吗?”江成远抬眼问。
“难得来一趟,请你吃个午饭吧。”季阳说。
江成远半开玩笑,“你也不算难得了,就差跑这儿打卡上班了。”
季阳也不生气,“我知道新区那儿有家不错的法国餐,厨师国外请的,米其林一星,赏个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