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面试后,他自然地起身去跟面试官握手致谢。出了会议室门,发现自己忘了拿简历包,折返回去,推门到一半正听到里头说,“他怎么还非要握手啊?脏死了,谁知道身上有什么病,监狱里待过的,一想到以后要待一块儿工作我就受不了。”“蒋总关照的,你能怎么办?得了,拿消毒纸巾擦擦,以后离他远点就算了。”“你们能装看不见,我可不行,他以后在我的组里,我都不知道把他塞去哪。”
握在门把手的手收紧,青筋狰狞,肖舟还是没勇气进去,直接转身走了。
离开公司,他在外头随便吃了点,回去洗了澡,接着看书,再抬起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马上就到12点,今天就算过去了。外头没动静,手机也没动静,他看着窗外,微微发怔。夜阑人静,白日里的事又涌上来,他把书本合上,有些心浮气躁。
在客厅里干等到12点,肖舟把礼物拿出来,在手里摆弄,一时心灰意冷地想要拆了包装,一时又下不去手。零点闹铃响了,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口舌发干,喝了水也解不了渴。干脆拿了手机,推门出去,找了家便利店,买了几罐冰镇啤酒,经过冷柜,看到里头列着三角的小蛋糕,他迟疑了下,还是取了一块付了账。
提着塑料袋,拉开拉环,一路走一路喝,有些漫无目的,头也晕乎乎的,易拉罐被捏得扭曲变形。
过了路口,就有一个小公园,围了几个土坡,正中的那座最高,肖舟爬上去,坐在最顶上往下看。
夜风刮得猖獗,四周寂静无人,唯有蝉鸣声此起彼伏,以只能活过这一季的力量声嘶力竭地叫。
底下是喧闹拥挤的城市,此时也熄灭了灯,唯有不远处的港湾,泊着船,有一闪一闪的动静。
他被风吹得头疼,支起腿,手搭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空气潮湿,扑鼻有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是埋头进沙子的鸵鸟的姿势。
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感官都被净化了,放大了,山野沉寂,四下归于黑暗,他也好像融入黑暗中,变成一块安静的石头,就那么老老实实地摆在山上,感受着风声和蝉鸣,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事,看不透的感情,千疮百孔的遭遇。
一串铃声横插出来,打破了这种寂静。肖舟还有些糊涂,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去找手机。手乱摸,打翻了啤酒,一半洒在衣服上一半倒进泥土里。
好不容易找出来,第一下还把它给摁断了,肖舟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好在没多久,铃声就锲而不舍地又响起来。这回接通了,他还没出声,江成远冷而硬的声音就传过来,“为什么不在家,你在哪里?”
肖舟睁着朦胧的醉眼,听见这样毫不客气地质问,喜悦被堵回去,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回来了吗?”
那边听出音调不对,那种煞气就收敛了,“嗯,你在哪?”
肖舟眯起眼朝前头看了看,看见远处平坦延伸的江面和近港处三三两两停泊的船,“我能看到江,还有很多小船,”
江成远一顿,“你去江边了?在桥那儿吗?”
肖舟摇摇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到,补充说,“没有,这里没有桥。”
总答不到点子上。江成远反应过来一点,“你喝酒了?”
手指陷进湿漉漉的泥里,肖舟看了看空掉的罐子,说话时鼻音很重,“喝了一点而已。”
江成远说,“你就在那里待着,不准动,我现在过来。”
肖舟也没有完全傻,“你知道我在哪了吗?”
江成远说,“你手机别关机就行。”
能听到那边传来关门声和脚步声。
肖舟嗯了声,把头靠在胳膊上,又说,“那你能别挂电话吗?”
江成远已经进了电梯,信号有些不好,他本来想挂断的,听到这句话就放下了手,
“好,我不挂。”
肖舟松了口气,“今天太晚了。”
“晚什么?”
“过了12点。”
江成远一怔,隐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声音都放柔了,“你在等我吗?”
另一头声音被酒气熏染得低沉,尾音却绵软着,像勾勾扯扯融化的糖丝,“嗯,等你。”
江成远笑了点,他上了车,“你稍微等一下,我切个蓝牙。”
“好。”肖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又拿了罐啤酒,仰头灌了几口,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放下,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今天月亮淡,所以星星就特别亮,夜里漫起了雾,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美。
“好了,”那头说,“听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