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半山腰时,江成远看到对面车道冲出一个黑影,随着距离接近,越来越清晰。
江成远的心跳开始加速,几乎屏住了呼吸。
是一辆黑色机车,通体闪着金属光泽,车上的人身伏得很低,夹克下摆扬起,车速极快,破风而来。
看到江成远的车后才减慢了速度,退到一边,等车子开过去后,掉头追上,调整车速,和黑车并驾齐驱。
江成远降下车窗,正看到肖舟拉起头盔的前挡风镜,被汗浸湿的黑发黏在额前,半坐起身,从车上解下另一个头盔向他抛过来。“我尽量让车子和你平行,然后你抓住我的手,跳过来可以吗?”说话的声音努力喊的很大,仍然被风声撕裂。
江成远深深地看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然后朝后面侧了点头,“还有一个人。”
肖舟这才看到车后座的梁瀚青,瞳孔缩张了下,半晌犹豫说,“我只能救一个。”
梁瀚青却猛然向前座扑过来,一把抢过方向盘,向悬崖那侧猛打过去。
江成远一惊,来不及细想,车子已经斜歪出去。转头看到肖舟已经向他伸出手,他迅速拉开车门,伸手抓住肖舟,脚下一蹬,向和汽车行驶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机车跳跃过去。
动作完成在电光火石之间,与此同时黑车冲破山顶的护栏,落入山崖之下。
江成远落在肖舟身后,机车承载了两个人的体重,丧失平衡,剧烈摇晃。
肖舟握紧刹车,脚蹬地来增大摩擦,减缓冲劲。机车在摇晃一阵后仍然翻倒了,两人被甩出去,幸好车速没有太快。
两人在路面翻滚,江成远一把拉住肖舟,摁住他的后脑将他抱进怀里,用身体护住他,后背重重撞击到崖壁,不由闷哼一声。
机车擦着地飞出去,紧随汽车落入悬崖,无声无息地坠落。
被摔到山壁下,肖舟稳住身就拽掉头盔,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过江成远的身体,发现贴地的地方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再加上承受了撞击岩壁的力道,胸口被撞得凹陷下去。肖舟身上穿了护具,没受太大伤,江成远的衣裤都很单薄,地上滑行的摩擦距离,已经足够磨穿衣物,伤害到皮肤。
大雨中,江成远脸色青白,满头冷汗,一句话都没法说。
肖舟跪在地上,半扶着他,看到这样面目全非的惨状,眼眶陡然一红,有些崩溃地喊,“谁让你拉我的?你是不是疯了!”
江成远看着他,说不出话。先是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撑起剧痛的身体,抓过他的领子把他往下拉,重重吻上了他的唇。
大雨瓢泼,唇上沾着汗与尘土,仍然柔软而甜美。江成远尝到了血液和混在血液里的砺石,但这个吻仍足以让他沉醉其中,好像甘醇的蜂蜜、浓郁的ru汁、狂欢的啤酒,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泪水淌过满是尘土的面孔落下来,渗入唇缝间,也被一道儿裹挟着吞了下去。他掠夺得疯狂,好像吝啬的守财奴,连一丝一毫的滋味都舍不得放过,包括肖舟的喜悦、酸涩与痛苦,一切都甘之如饴。
不顾胸腔剧痛,江成远发疯似的啃咬他的唇、他的皮肤、尖尖的下巴骨,落下快见血的牙印。肾上腺素激升麻痹了痛觉,让心脏要跃出一样地搏动,胸腔压迫在一块儿,好像能听到两颗心贴在一起同时跳动的声音。
江成远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屁话。怎么可能放他走,放他结婚,还生出个小屁孩?什么每年来墓前看自己一次?都是什么神志不清醒的疯言疯语。
如果自己死了,就拉着他一起死,血肉腐烂后,白骨都纠缠在一块,骨上生花,都得是茎叶相缠的两生花。他知道自己是上不了天堂的,但就算下地狱他都不会放手,他会保护好他,不会让他疼,自己可以受双倍的刑罚,把他藏在心里,忍受不下去的时候才掏出来看一眼。
等搜救队带着人赶来时,肖舟就抱着江成远坐在岩壁下。
江成远好像昏过去了,肖舟则看起来还好,只是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看到有人来后,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救救他,他身体好冷。”